此刻请得李斯前来。
嬴政自然已经将今天白日在诏狱中所见所闻,悉数告知于李斯。
听得嬴政的询问。
李斯这边却是抬头。
不知为何,神色间却是有了一丝缅怀之色:“若非陛下亲言,斯竟以为,韩非子死而复生矣……”
一语。
饶是嬴政,也是将目光望向殿外,缓缓摇头:“韩非拥经天纬地之才,扭转乾坤之能,包藏天下之志。朕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然非为韩人,终不为朕之所用,无奈而杀之,朕引以为憾,至今亦不平也。”
“未曾想,今日朕与大秦又得一韩非也?”
仅仅是一句。
李斯已经明白了一切:“陛下欲纳田升入之麾下?”
嬴政只是仰头望向诏狱所在的方向,目光愈加的锐利:“昔日诸侯未并,天下未定。非乃韩之公子,故不为朕之所用,因而诛之。”
“然今日,朕包举宇内,囊括四海,横扫六合,并吞八荒。天下虽大,尽归朕手;黎庶虽众,皆为秦人!齐已灭,田齐自当入朕之手!”
李斯落于嬴政身后。
一阵寒风袭来,发丝随纶巾尽乱,唯有一双眸子明亮得吓人,比这寒风更加凛冽:“然田齐终为齐之公子,纵其身在咸阳,心于临淄。”
“临前辱骂于秦,已是不赦之罪。”
嬴政没有再说些什么。
只是自顾询问道:“于田齐所述之弊,可有妥善之策?”
一说到这个。
李斯低下头来,眉头已经皱成了一个川字:“难,难,难……”
“至少是现在,无计可施。若是六国余孽、六国之民还倒罢了。”
“然秦律……为秦之根本,自商君变法以来,深入秦之骨髓。今日天下方定,骤然动之根本,必生变也。”
“昔日斯思之,若以郡县之制,而绝分封之患,亦能震慑六国宵小。然今看来,至少仅以郡县之制,却已有不妥之处。”
道理,李斯和嬴政的明白的。
然而,想要改变这秦律?
又怎么是一句话就能说得完的?
如今六国初定。
然而背地里,一大批的六国遗贵蠢蠢欲动。
蜇伏在暗地里,正等着秦国虚弱之际,给予秦国致命一击。
而若是在此时。
骤然改变秦律。
那么,秦国所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野心勃勃的六国之人。
秦律所牵扯的,是秦国上上下下,无数人的利益。
一旦妄动。
便是地动山摇。
所以。
正如李斯所言,至少是在现在,秦律是不能改的。
嬴政同样是望着皱眉不已的李斯。
忽而是沉声道:“然朕思之,此事,那田升,却有解决之道。”
瞬间。
李斯抬起头来,定定的见得面前的嬴政。
他并没有说些什么。
然而。
熟悉李斯的嬴政,分明从这位大秦廷尉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别样的神色。
嬴政笑了。
却见得这边,李斯抬起头来,一字一句道:“陛下,且容李斯一日。”
很快,李斯便是告退。
剩下章台宫中的嬴政,依旧与此处。
在他的面前有两样东西。
一把剑,一方印玺。
嬴政将目光放到这两样东西之上,久久不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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