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然这一路的确是要罢兵归去了。
当孙权遣来的信使赶到后,他虽心中万般不舍,但终究还是以主将的身份下令各部罢兵。
就如孙权在合肥新城下感慨的那声“时不我与”一样,朱然这一路也没有时间了,若再不走就有可能被赶来的洛阳中军永远留下来。
莫要以为河流湖泊密布的徐州、时值夏秋雨水充沛的天时地利都在江东这边,但淮水也好中渎水也罢,都不如大江那般让舟船腾挪辗转自如的便利。
一旦魏国洛阳中军赶到,敌我形势变转,徐州各太守或将率就可以发动黎庶出城,在水道逼仄处设障断流,将吴兵困死在徐州沦为瓮中之鳖了。
是故,朱然出于谨慎心理,下令各部依次走海路归去。
以防孙权从合肥新城归来后,腾出手来的淮南魏军故技重施,先行赶去江都堵死中渎水入江口。
当然了,军出在于求利。
既然不能达成占据淮泗之地的战略意图,那他也不介意败坏点名声,将投降的郡兵与抓获的黎庶掳归去,以裨补战事损耗。
当即,他焚毁了临时营寨,引兵徐徐归来淮浦城。
让困城的中郎将秦晃得以分身,先行赶去海西县,协助留赞部虏民入海。
别遣三千兵卒逆流而上来淮阴城,协助朱据与唐咨一并搜刮武库与邸阁以及积粮,押解俘虏与青壮东去入海。
且还特别叮嘱了一声,事态紧急。
让朱据与唐咨莫要贪多嚼不烂,他本部至多在淮浦逗留二日接应,若是晚了,那就不要怪他不将兵断后了。
朱据得悉将令后,虽有些惆怅,但也雷厉风行。
为了避免其他同样被禁锢的人私下腹诽,孙权是让他以白身随征的。
但临发前还承诺了,若此番能顺利占据淮泗之地,那就恢复他官职就地驻守,作为朱然的副职。
唉,可惜。
事不遂人愿啊.....
白身,也意味着没有兵权。
此番名义上归他督领的将士,其实是听令于朱然的孙韶余部。
故而淮阴城真正做主的人,乃是唐咨。
也正是因为如此,朱然将令到达的时候,唐咨请他先引兵携俘虏与辎重先行、声称自己愿意引本部在后护航的提议,他无法回绝。
虽然他知道,唐咨这是起了贪念——
彼不过是想着自己押解俘虏与辎重离去后,趁机纵兵掳掠城中大户的金银细软、美妇少女以及贵重器物罢了。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唐咨给出的理由很充分。
淮水水位虽然涨高了,但也不能同时容太多战船通过,唐咨即使紧随朱据之后发船,到了水道狭隘之处一样免不了停船候行、耽搁时间。
如此,还不如次第而行呢。
至少有个在后提防的。
“随他罢。”
待朱据舟船至淮浦县,将事情禀报给朱然时,朱然只是略略沉吟,“子范先行便是,毋预其他。”
然后继续督促士卒们依次上船,待翌日清晨时便直接开拔东去。
他明确说过只逗留二日。
时间一到,不管唐咨是否能赶到,他都会直接离去。
至于为何他没有以主将的身份,再次遣人前去催促唐咨嘛~
信使一来二去,时间也耗到他开拔之时了,没必要去多费唇舌。
且将在外,不愁没有理由推脱。
最重要的是,唐咨所督领的兵将是直属孙权的。
自从唐咨引残部浮海入吴后,孙权对他不吝加封、授兵以及委以职责。
没办法。
远离桑梓弃父老,主动前来投江东的人,属实太少了。
少得让孙权恨不得将类如唐咨这种人供起来,以此来彰显吴国乃人心所附、天命所归。
所以,朱然也不想因为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申斥唐咨,让孙权颜面无光。
况且算算距离,唐咨耽搁一天半日的,也不用担心会被魏国洛阳中军追上的危险,那便随他去罢。
只不过,让朱然没有想到的是,唐咨不仅有贪财之念,还起了贪功之心,以至到了利令智昏的地步!
却说,他目送着朱据的舟船顺流远去后,便归来城池,招来各个百人督分配职责。
如这条街衢归谁劫掠,那边的馆舍由谁引兵诛杀奴仆徒附,谁负责将女人与金银细软押去船上,并强调最终的战利品将统一分配,不得藏私等等。
直接将淮阴城当成了一只待宰的羔羊。
其实他为人并不残暴,起居也不算奢靡,更不怎么在意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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