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戍守点军营内的厮杀声停歇,两百余士卒便堵住了俘虏营的出口,大声吼叫着李戎将已死、张鹏将会带他们去投魏、胆敢鼓噪或出营者死等等话语。
藏身在外的屯田军士也听到了。
但他们不敢置信。
好端端的,张鹏怎么就杀了李戎将且想去投魏呢?
且王黎又在干什么呢?
以张鹏与王黎之间的矛盾,总不会尽弃前嫌、沆瀣一气吧!
有些屯田军士带着这样的疑惑逃回江都,也有个别人觉得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危险,便想弄清楚状况再归去禀报。
皇天不负有心人。
在天色微明时,这些有心人的疑惑也迎来了“答案”。
他们看见了张鹏的私兵搜刮戍守点的积粮、纵火焚烧了军营,裹挟着山越俘虏北上;也看见了王黎与其部分私兵都被绑着,且押着的王黎士卒对其骂骂咧咧的,时不时还扬起鞭子抽一下。
只是他们没有看见的是,待“张鹏”往北走了约莫十里后,所有绑着的人都松开了。
且时不时就扬鞭抽打王黎的士卒,还郑重的行礼告罪,“为迷惑吴兵耳目,不得已让王校尉受苦,还请王校尉莫罪。”
他说话结结巴巴的,听起来有点好笑。
但王黎可不敢露出半分嗤笑之色,且还很恭敬的还礼,“不敢当。我着衣甚厚且邓将军也不是真鞭挞,何来见罪之说?再者,我不过一降人,而邓将军不吝为我谋划功劳,我感激都来不及,安敢有怨言!”
“如此甚好。”
本来也就是客套一声的邓艾,直接点了点头,“还有,我乃千人督非是将军,莫要胡乱称呼。嗯,夏侯将军已然在匡琦城那边等着了,我等还是快些准备吧。”
“唯。”
王黎拱手应声。
然后一边活动胳膊缓解被久绑的不适,一边招呼着私兵快些将最外层的军服脱下来,转交给邓艾的士卒。因为走到这里后,王黎麾下的私兵就要押着山越俘虏以及积粮,在魏军向导的引路下归去淮南了,而他本人则是继续随着邓艾前去匡琦城。
这是夏侯惠诈取匡琦城的必备前提。
面对一座能让孙策遭遇一生最惨败绩的兵城,夏侯惠不做强攻之念。
他只是想着让对方主动打开城门。
一路无话。
将近下午的时候,匡琦城南向城门外迎来一支约莫千人的队伍。
似是,押解山越俘虏过来的。
只见两侧的吴兵操刀矛在手,警惕的将几行披头散发、衣裳褴褛的俘虏困中间,正缓缓望着城池而来。
且还挺识趣的。
在靠近城门约莫两百步外就驻足不前,只有为首一人大步过来。
待走得近了些,城头值守的陈将佐就认出此人了。
乃是广武湖戍守点的王黎。
源于匡琦城在抵御魏国第一线的关系,戍守兵卒是没有屯田的,粮秣辎重皆要从后方的广武湖转运而来,而王黎已然不是第一次当粮督了。
“陈校尉,我奉命押山越俘虏过来了。”
此时王黎也认出了城头上的他,远远就挥手大声招呼着。
此地又不屯田,送山越俘虏过来作甚?
已然让小兵下城头请此地的主官甘将军的陈校尉,虽然心中疑惑,但也没有在意,而是大声回应着,“王校尉稍后,甘将军未至时,恕我不能开城门。”
“呵呵,无碍。”
王黎应了声,在城外席地而坐,似是一路跋涉给累坏了。
少时,甘将军至。
但他不是站在城头上,而是直接从城门走了出来,还很客气的率先拱手,“数月不见王校尉,甚是想念。只是,校尉何故送山越俘虏过来?”
“咦!将军何故作此问?”
不料,王黎闻问时露出了比他更惊诧的神情,“李戎将今晨声称征北将军有令,让我押山越俘虏过来,至于是何目的,非我可知。难道,征北将军未遣信使知会甘将军?”
呃.......
被这么一反问,甘将军也不由哑然了。
他当然知道以王黎的官职,只有听令行事的份;但他也的确不知道,孙韶竟让王黎送俘虏过来啊~
而王黎也不等他作答。
直接回首指着身后的行伍,有些为难的继续发问道,“那,依甘将军之见,我是将此些俘虏带回去,还是.....”
言半而止。
却是把自己不想再往返一趟的意思给表达清楚了。
甘将军当然心中明了。
若是他以没有得到孙韶将令为由,不让王黎进城或者遣其归去广武湖,那日后就难以和睦相处了。
毕竟,这样的做法,不就是在明着说不信任王黎嘛~
而且王黎都在广武湖任职好些年了,也不止一次给他送来粮秣了,他若真就一点情面都不顾,那其他类似王黎这种戍守在广陵郡的江东小豪强,还不得对他不吝诋毁非议啊!
“王校尉为人,我犹不信邪!”
略略沉吟,原本想让王黎出示调令的甘将军也作罢,泛起笑容说道,“应是信使路上耽搁了。不过无碍,王校尉让麾下引俘虏入城罢。”
“多谢将军体谅!”
闻言,王黎喜笑盈腮,当即躬身做谢。
他确实该做谢。
因为假扮作山越俘虏的魏军在进入城门后,当即就暴起发难,牢牢占据了城门让夏侯惠引骑兵到来奠定胜局。而甘将军则是在毫无防备之下,被王黎从背后一剑捅死了,以性命为王黎添增了入魏的功劳。
突兀受袭且主将先死,但战事结束得并不快。
因为驻守城池的一千吴兵之中,竟仅有百余人请降。
明明,他们的主将都身死了且胜负已然明朗了,但不少吴兵竟仍负隅顽抗、不以生死为念。
彼孙韶的私兵部曲,竟忠心如斯?!
带着这样的念头,颇为惊诧的夏侯惠想了想,便觉得留在此地等候孙韶很不妥。
当即,便留王黎与邓艾麾下的五百人督搜刮吴兵甲胄辎重,以及押解俘虏归去淮南;然后让邓艾挑选了三百精兵,随着引骑的自己望着广武湖与匡琦城中间樊良湖而去。
事实上,他的战场嗅觉很敏锐。
因为就在小半个时辰后,以数百只小巧轻便的走舸追击而来的孙韶,抵达了樊良湖附近的水道。而他在看到水道两侧无有人影、湖面上也没有己方的走舸等船只时,他似是察觉了什么,当即便下令麾下暂停追击。
这个命令让所有吴兵都措手不及。
就连立在他身侧的吾粲都不明就里,学着他四处张望后,才带着疑惑发问,“公礼这是,觉得贼子张鹏没有往匡琦城而逃?”
孙韶没有当即作答。
而是在肃穆的脸庞上挤出了一个歉意的笑容,在遣数十人上岸、十余只走舸继续前进后,才低声说道,“孔休兄,或许广武湖叛乱者,非是张鹏。”
不是张鹏是谁?!
难道.......
同样知兵的吾粲听罢当即愕然。
旋即,面色大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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