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距离昌邑国有一千多里,而距离广陵国却有两千余里。
刘贺是在四月二十六日得知天子大行的消息的,而广陵王刘胥直到十天之后,才接到了天子大行的消息。
那个时候,广陵王刘胥心中狂喜不止,他以为自己从楚地找来的那个巫女李女须终于做法成功,把天子给魇死了。
所以,刘胥刚一接到朝廷下发的遗诏,他就全无悲色地下令大张旗鼓地收拾行囊,准备进京登基。
仿佛长安城的皇位已经唾手可得了。
然而,让他登基的遗诏左等不来,右等也不了。
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广陵邸留在长安的属官终于送来了密报——被选为天子的人不是广陵王,而是那黄口小儿刘贺。
那一刻,刘胥暴跳如雷,一怒之下,竟然抽刀杀死了自己豢养的一只熊。
然而,纵使再愤怒,也没有任何办法,刘胥也好,刘贺也罢,他们在封国里绝不可能有造反的可能性。
先来的那份遗诏上写得非常清楚——各郡国的守相和中尉要固守险要,诸侯王更是不奉诏不得离开封国。
不管是广陵国还是昌邑国,国相和中尉都是朝堂任命的流官,完全不会听命于诸侯王。
这個时代,大汉诸侯王造反,几乎是一件不可能成功的事情。
按照常理来看,诸侯王能调动的家奴不到三百人——别说是造反,就是剿灭大股的山贼和水匪都力有未逮。
所以,纵使刘胥再愤怒,他也动弹不得。
急昏了头的广陵王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李女须的身上,希望她能再一次大显神威,用巫蛊之术咒杀新天子。
然而十多日之后,也就是在六月十五的时候,长安的廷尉府派人来了。
他们连同广陵相和广陵中尉一起,带兵闯入了广陵王宫,一番大肆抄检之后,捉走了巫女李女须,并且起出了行巫蛊之术的木偶。
当李女须被带离广陵王宫之后,刘胥明白一切都完了。
从那一天开始,广陵王宫就被紧紧地包围了起来。
进出之人,全部都要接受仔细地盘查。
刘胥只能在王宫中日日饮酒,夜夜笙歌,以此来麻痹自己。
刘胥愤怒而又提心吊胆地活着,他知道王宫被围只是一个开端。
等待他的,还有更为可怕的处罚。
所以,当刘胥看到刘安民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天子的惩罚来了。
只是,他仍然可以愤怒。
“寡人记得很清楚,一年之前,寡人去长安进献酎金的时候,他可是在广陵邸亲口与寡人说过的,倘若大行天子无嗣而崩,即会举刘氏宗亲之力,将寡人推上帝位,为何最终言而无信?”
广陵王说把,阴冷地笑了一声,接着才说道:“到底是被霍光收买了,还是被霍光吓破了胆吧,他出尔反尔,简直就是玷污刘氏的血脉!”
刘安民听着刘胥对自己父亲的指责,面不改色,直到对方把话都说完了之后,他才说道:“家父可从未说过要助广陵王登基,家父说的是,会让让最合适登基的孝武皇帝的子嗣登上帝位。”
“哼,寡人是孝武皇帝唯一的儿子,难道不是最合适人选的吗?”广陵王用睥睨一切的眼神看着刘安民说道,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其生吞活剥了似的。
“那日在朝堂之上,家父已经推举了广陵王,百官也并没有异议,但是有一个郎官上书,称广陵王无德,不宜立为皇帝,这才给霍光留下了口实。”
“霍光这是……”刘胥脸上的表情更为扭曲,肚子里的污言秽语立刻就要喷薄出来了。
“霍光这是看得很准!”刘安民猛然提高了声音,这突然爆发出来的声音,将广陵王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尤其是这巫蛊之事,就是广陵王无德最好的证据,”刘安民接着说道,“天子虽然无理政经验,言行无状,但是这一个月来,在朝堂上进退有度,比广陵王要强上万倍,更不会行巫蛊之事。”
“家父说了,如今的天子,就是最适合大汉的天子,宗亲唯天子马首是瞻。”
“你……你怎么敢……”
“广陵王接诏。”刘安民对刘胥的愤怒丝毫不在意,他拿出了天子的诏书,缓缓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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