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朱祁镇其实已经猜测出了陈循和王直的心思,然而朱祁钰却是在这个时候故意装傻充愣。
陈循和王直,除了是大臣,还是读书人,还是权贵之家。
在陈循和王直的身上,有着人性的复杂,他们也是既得利益集团的一份子。
至于朱祁钰自己,更是既得利益集团的代言人。
只不过家天下的时代,朱祁钰知道自己要想维持朱家的长久利益,就必须着眼于长治久安,而不是被一时之利所蒙蔽双眼。
“合法人口买卖,多是富贵之家。”
“至于民间买妻卖子,虽然也有,不过比之富贵之家不过尔尔。”
“陛下若是想要断了人口买卖,那便是断了富贵之家的享受,必然会引来天下哗然。”
“陛下应当知道,富贵之家才能吃饱穿暖,无论文武之臣,之前都是小康之家出身。”
“这些人和我大明共治天下,他们说出的话就是天下人心所向!”
吏部尚书王直,虽然在迎回太上皇一事上牵头,可他也不是一味的只是和朱祁钰唱反调。
作为百官之首的吏部尚书,王直也会深度参与国家大事,也会在政务上辅佐朱祁钰。
而且宦海沉浮几十年,王直也是人老成精。
至于王直说的这些话,也证实了朱祁钰的猜测。
王直这是在说,既得利益集团不会轻易放手,他们很有可能会组织起来反对朱祁钰的这一次政策。
“官吏驭民,替天行道。”
“若是纵容民告官,则官威全无,又谈何治理一方?”
“天子,孤家寡人。”
“若是没了群臣,天子亦不能统治万民。”
王直就差直接告诉朱祁钰,官员是在延伸皇权,官员比起老百姓来和皇帝更亲近。
“何况不少老百姓未有过识文断字,他们不通大道理,只知蝇头小利。”
“若是陛下鼓励民告官,则哪怕受了一点委屈便会有人击鼓鸣冤,如此则地方官员就会耗费大量精力于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之上。”
王直这是在说,老百姓之中有“刁民”。
“至于军中将领,陛下当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军中士卒只闻天子名,未见天子颜。”
“兵聚于将,将听命于天子。”
“突然对将领施以严酷苛责,便会使得陛下和士卒之间少了承上启下之人,于稳定军心不利。”
“如今瓦剌虎视眈眈,我大明军队还不能掉以轻心。”
王直说了这么一大堆,就是在告诉朱祁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治大国如烹小鲜,臣亦以为陛下太过急切了!”
陈循虽然和王直不属于同一个政治派系,可在一些看法还是和王直相同。
要不然,陈循也就不会王直一起来面圣了。
“两位爱卿之言,朕也有考虑过。”
朱祁钰点了点头,表达了对于陈循王直观点的认同。
“然而朕以为,事有可为,也有不可为。”
“不可为者,明知不可为。”
“不可为者,祸国殃民,人神共愤。”
“可为者,当能可为之事。”
“可为者,当能利国利民,当有符合圣人之言。”
朱祁钰这时只是再说可为和不可为,他并没有说出反驳王直、陈循的观点出来。
“如能利国利民,就算不可为亦玩为之。”
“而且只要是利国利民之事,就一定大有可为,亦必须为之。”
“何为利国利民?”
“非是权贵之福,乃是受益者人数超过权贵之家的普通民众。”
朱祁钰可不是一個政治小白,朱祁钰知道并不是得民心者得天下,而是得士绅之心者得天下。
民心,只不过打天下和坐天下时候的合理口号。
论古往今来,除了明太祖朱元璋之外,其他的开国之君没有哪一个是布衣出身。
很多枭雄在打天下的时候喊着为民请命,可是一上台后就转过来来和权贵们相互勾结,又或者自己就是权贵阶级的代言人。
屠龙少年变恶龙,这种事还少吗?
“人口贩卖,无非三种。”
“其一,主人贩卖。”
“天下人分士农工商,亦做三六九等。”
“达官贵人极少与平民通婚,平民也不会把女儿嫁给奴役贱籍。”
“家主而言,奴仆就像是一件件可以出售随意丢弃的货物。”
“因为买卖时互相签订过文书,除非闹得过分,以至于出了人命,官府通常不会过问。”
“其二,亲人贩卖。”
“在风调雨顺之时百姓尚能安居乐业,到了天灾人祸之际则民不聊生。”
“灾年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吃树皮、观音土也是常事,甚至于易子相食。”
“为了活命,为了求一口吃的,百姓或卖自身,或是妻女,甚至出售父母长辈。”
“戏文中常有的卖身葬父,就是出卖自己,来换取钱财安葬父亲。”
“其三,诱拐诱卖。”
“从古至今,诱骗拐卖人口的现象屡禁不绝。”
“诱骗拐卖又分为略卖、和卖。”
“略人者,谓设方略而取之。”
“略卖人者,或为经略而卖之。”
“略卖,即采取威逼利诱等欺骗手段,将人骗出去售卖。”
“至于和卖,又称和诱。”
“相对略卖,和卖之时的人贩子不采用暴力、威逼等手段,而是用各种名目骗得妇女、儿童同意,后辗转各地贩卖。”
“然而无论略卖还是和卖,均是具有引诱欺骗性质。”
“略卖与和卖,家破人散、骨肉分离。”
朱祁钰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显示自己的专业,就是表明自己不是会被人随意糊弄之辈。
所谓欺瞒,是欺骗的过去,也能瞒得住。
朱祁钰的长篇大论,就是在说自己不会被欺骗,也不会被人瞒住。
“如此人伦惨剧,朕不可听之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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