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王诚只是在想到说辞后的随口一说，真要让他拿出证据来，他可是两眼一抹黑。
“确实如此！”
善增这个走了出来，他是来给王诚化解尴尬的，也是来正人心的。
善增提督些东厂，东厂本就有刺探外地消息。
更何况善增和王诚同属内廷，倩文自然也是要帮着王诚张目的。
“瓦剌太师也先，本来只是部落联盟之主。”
“在也先的下面，还是各个部落酋长自行管理人马。”
“也先前次之所以能够集结各部落南下，只是因为许诺抢掠所得归于各部自己。”
“然而京师一战，瓦剌人虽然也捞了一些好处，但是也是人马损失惨重。”
“各个部落在付出代价后，收益并未达到预期，各个部落已然心中对也先已经多有不满。”
善增因为说得语速过快，他不由得停下来让群臣消化一下。
“根据东厂番子回报，瓦剌此前的南下，可谓是拿出全部家底。”
“瓦剌十万大军，各个部落士兵都是自行准备战备物资，包括武器、战马、驼马、钉、绳等。”
“所有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丁，都在征召之列。”
“瓦剌为了筹齐十万人马，实行的是四丁抽一。”
“而且此番南下，各部原定缴纳的税赋不作任何减免。”
“所以在没有抢掠到足够的物资后，各部其实是亏了的。”
“所有瓦剌士兵出征前只允许吃半饱，这是蒙古的一句名言，叫‘狗儿喂饱，出猎不李’”
善增这是借用了当初宋末蒙古崛起后的一系列政策，套用到了如今的瓦剌身上。
北方草原上上的游牧民族，一直都是中原农耕民族的生死大敌。
明朝虽然在洪武、永乐两朝之后，不再对草原进攻，而是采取守势。
然而如今的群臣中，大多数都是永乐朝留下来的老人。
他们也是经历过永乐北伐的，对于盘亘在塞外草原上的北方邻居，群臣也是多少知道一些事情。
为什么蒙古帝国之后战斗力下降了？
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文明了，元明时期的蒙古人已经回不到成吉思汗时期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制度生活下了。
当善增用了鱼目混珠的说辞后，群臣虽然不至于全信，但是也不能不信。
“瓦剌内斗，也先需要再一次证明他的绝对优势，势必会对其他不服部落进行征讨。”
“所以他这次，是为了稳住我大明，也是为了从我们这里获得补给。”
“若是我朝中计，则是养虎为患！”
善增先是对着御座上的朱祁钰弯腰行礼，然后又才转身对着一众重臣们拱手致意。
“京师百姓殴打瓦剌使团，不过是因为敌寇的猖狂所致。”
“我大明数十万的大军将士丧命土木堡，那可是瓦剌人用刀剑屠戮出来的尸山血海！”
“谁家没有亲朋好友，葬身贼寇马蹄之下？
“这是不共戴天之仇！”
“京师百姓群情激奋之下，为亡故亲友报仇，实在是人之常情。”
“如此人心所向，我们断不可违逆民情。”
“不然就是亲者痛、仇者快！”
善增一顶大帽子就扣到了群臣的头上。
善增说这些，就是为了让群臣无话可说。
“各位都是我大明肱股之臣，难道就不怕天下百姓的唾沫星子扑面而来？”
善增说完后，群臣默然。
虽然很多人还是心系太上皇，不过他们更爱意自己的羽毛。
“此事，朕已然有了决意。”
廷议到了这里，身为天子的朱祁钰也开口了。
“此番百姓围攻瓦剌使团，确实于礼法不合。”
“深究原因，乃是瓦剌做恶在前。”
“所以对于百姓鲁莽，朕决定不做追究。”
朱祁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东厂番子乔装打扮突袭瓦剌使团，这本就是朱祁钰授意善增行事。
朱祁钰如果下旨追究，不就是自己查自己？
“不过我大明终究乃是天朝上国，如果他国使节在我大明京师丧命，传出去始终还是名声不好听。”
“为今之计，只有速速的让瓦剌使团离开。”
“既可以避免事情的进一步恶化，也可以告诉瓦剌我们的坚韧不屈。”
朱祁钰听取了一众大臣的意见，他心中拿定了主意。
只见缓缓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的目光在一众大臣的身上缓缓扫过。
“百姓不过是满怀热血，朕不愿意看到人心冷却。”
“冲击瓦剌使团之事，朕决定不予追究。”
“至于瓦剌使团，还是让他们早早的滚回塞外。”
“并且让他们传话给也先，他要战便战，我大明有热血男儿千千万！”
然而朱祁钰终究还是低估了群臣们的“道德仁义”之心。
礼部尚书胡濙再一次拖着他那摇摇晃晃的身躯，出来向着朱祁钰一拜。
“启禀陛下，冲击朝廷衙门，罪同谋反，其罪当诛！”
“这事关朝廷颜面和尊严，要是今天陛下开了这个口子，只怕他日百姓稍有不满，便会有样学样！”
“如此，则朝廷威仪扫地，天下人心不稳！”
这一次的胡濙学乖了，他只是谈冲撞衙门该严加处置，而不再提及太上皇朱祁镇。
“臣附议胡尚书之言，为了防微杜渐，必须对歹徒加以惩处。”
“我朝立国百年，还从未有如此恶劣之事。”
吏部尚书王直，也站了出来。
王直的想法很简单，朝廷的权威必须要得到维护，不能让人将朝廷脸面踩在脚下摩擦。
随着胡濙和王直再一次强硬的表态，群臣中哗啦啦的跪倒了一大片。
“臣等，请陛下严加查办！”
跪下的群臣，占了一小半。
“好！好！好！”
“你们可真是朕的贴心之臣啊！”
朱祁钰狠狠的瞪了一眼匍匐在地的群臣，然后就对着一旁的卢忠招手。
“夜袭四夷馆一事，就交给东厂来处理。”
“也好给朕的重臣们看看，这天下人心如何，让他们看看天下人都是知道忠君爱国的！”
朱祁钰心里清楚，他和跪下的群臣，表面是在就冲撞衙门这事交锋，实际确实针对朱祁镇归国一事做较量。
“对于抓捕，朕要交代两点。”
“第一，只抓首恶。”
“第二，不得动刑。”
朱祁钰让善增抓自己，这时摆明就是会不了了之。
“若是抓住之后，则广邀京师百姓旁听审讯。”
“朕也想知道，百姓对瓦剌是否恨之入骨？”
“今日胁迫朕抓我大明子民的群臣，东厂收录名字后广而告之！”
“朕要让天下百姓知道，这些人乃是我大明“忠君爱民”之辈！”
朱祁钰这就是要用民意，来抵抗这些顽固不化的迂腐之徒。
“陛下！”
王直实在没有想到，朱祁钰这么不讲武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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