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谷终究还是不愿意,看到他那个同乡受苦。
“高公,你也是在仕途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人了,怎么还会说出这样的糊涂话来?”
“如今正是景泰元年,新君开元的第一年。”
“现在锦衣卫可是在满城拿人,难道你以为今上会打他自己的脸吗?”
卢忠的意思很明显,这个投书的龚遂荣必须死。
只有他死了,这件事情才不会继续扩大下去,朱祁钰才算是保住了颜面。
“对了,我还听说东厂那面已经封锁了城外各处交通要道,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过去。”
卢忠这是在高速高谷,龚遂荣要想离开京师,将会是无路可逃。
“哎!”
“龚遂荣也算是求仁得仁了,老夫相信他也会明白我的一片苦心的!”
高谷失望的叹息了一声,然后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高谷其实也明白,这是自己无奈的丢车保帅之举。
做官到了高谷这等位极人臣的地步,他是知道该如何取舍的。
死一个小小的千户,就可以保住更多的大臣。
无论怎么样的算起来,高谷都觉得,这其实是一笔十分合算的买卖。
“卢指挥使,你觉得陛下要是知道老夫参与其中,他又会对老夫如何处置?”
高谷此刻已经神色萎靡不振。
既然龚遂荣可以作为棋子被舍弃,高谷觉得自己说不定也会步他的后尘。
高谷知道,宦海沉浮,本来就没有仁义一说。
相比于他们这些老臣、重臣所图谋之事,高谷觉得就算赔上自己,也是并不可惜的。
“今上乃是仁义之君,对于朝中老臣也是一向恩宠有加。”
“在下官想来,今上必定不会过分苛责于高公,也不会迁怒他人,高公你也会有一个体面的收场!”
这些话,其实并不是卢忠的意思,而是天子之言。
这不过是借着卢忠的嘴,说出朱祁钰的意思来。
朱祁钰要当明君,他自然不想落下一个过河拆桥、刻薄寡恩的坏名声。
当然,卢忠也记得,他在今日进宫面圣的时候,朱祁钰可是交代过他一句话的。
“他要是知道什么叫做体面,那么朕就给他成全于他。他要是不愿意体面,那么朕就帮着他体面!”
卢忠说完后,就推开书房大门,然后就大步踏了出去。
守在门外的张三凤,一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模样,也是紧紧跟上了卢忠的脚步。
就在卢忠前脚走后,高谷立即就坐到了书案之前。
高谷把之前所做的山水墨画揭起后,就是揉成一团的给扔到了一边。
拉过一张宣纸,高谷随即挽起袖子就奋笔急书起来。
“臣高谷拜首:臣本愚钝,然则有幸于永乐十三年进士及第。”
“由中书舍人、翰林侍讲、侍读学士,累官至工部侍郎而入阁。”
“太上皇北狩,新君初立之时,天子不以臣才疏学浅,而晋臣于尚书,兼翰林学士。”
“宦海浮沉数十载,再回首已是华发满头。”
“臣年老体衰,实在不足以应对案牍劳形。还请陛下恩准,许臣回归乡梓,得以笑弄儿孙。”
写完这一份奏章后,高谷又换上另外一张白纸。
“刑部侍郎兼翰林院学士江渊,土木巨变后有力辞南迁之事,京师城下又有参谋军事之功。”
“臣以为,可令江渊入主工部,以替臣老迈残躯。”
又检查数遍后,高谷这才缓缓放下手中毛笔,随即无力的瘫坐到了椅子上面。
之所以高谷让江渊接过工部尚书的位置,一来是因为高谷觉得江渊有才能,二来高谷也知道朱祁钰看中江渊。
反正都要退了,高谷还不如卖朱祁钰一个面子,卖江渊一个面子。
“锦衣卫千户龚遂荣,妖言惑众,乱言朝政,实在罪大恶极。”
“臣以为,其罪当诛。臣请陛下,杀龚遂荣。”
想了想,高谷补充这么两句话。
因为高谷知道,龚遂荣要是不死,那么就会牵连更多的大臣。
这些可能会被牵连的大臣,都是一心想要迎回太上皇朱祁镇车驾的大臣。
在高谷看来,他们都是在捍卫道德伦理,他们都是大明的肱股之臣。
高谷就是想要通过牺牲自己和龚遂荣,以此来保护这些人。
想到这里,高谷觉得自己这是为了大明着想,是为了不至于朝堂之上都是对朱祁钰阿谀奉承之辈。
“来人,老夫要沐浴更衣!”
起身后的高谷,对着门外大喊。
高谷觉得自己是为了维护天理,所以他才要郑重其事的沐浴更衣之后,拿着刚刚写下的奏章,前去呈送到朱祁钰的御按之上。
“为父出门之后,你即可关门谢客,任何人都不接见。”
“对于朝政,今后也不可以说出只言片语!”
高谷特意对着他儿子吩咐了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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