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初夏,艳阳天里总是暖风习习。可洛阳的四月却一反常态,天空乌云密布,偶尔有阵阵凉风袭来,乍暖还寒时候,最是难耐。
南宫,太医苑
风雨欲来,医员们也匆忙收拾起晾晒的药材。
苑署门前,同样身着太医苑服袍的英俊青年,裹紧身上的禅衣,寻处凭栏坐下后,朝天上翻了翻白眼,“贼老天。”
他早就看老天不爽了,虽然太医苑的吏员们也看他不爽,但却没半个人敢来差遣他。
因为没办法,这位爷惹不起。其实青年平平无奇,主要是其养父,乃当今皇帝身旁的红人--张让。
然而这个在宫人看来极好的出身,张奉却嫌弃的不行。宦官之后,文不能为世族接纳,武不得将士用命。辛苦穿越,还特么给太监当儿子,嗬忒。
起初他想先捞三千万,然后收手去投资刚创业的大佬。可遍数能扶持的大佬后,张奉觉得还不如自己来做这个大佬。
毕竟有位大佬曾说过,站在时代的风口,谁都能起飞。
“大兄起风了,添件裘袍。”在张奉裹衣裳的时候,精壮汉子郭大拿件裘袍走过来。郭大是南阳人,皇后何氏同乡,走掖庭令郭胜的门路进的太医苑。刚穿越来的时候,这货也是刚进宫被安排到太医苑,所以张奉整天找他唠嗑,凭着张公公的威风,已经将他彻底降伏。
“待王美人诞下皇子的封赏下来,我领诸儿郎喝酒吃肉去。”接过衣袍,张奉又开始张嘴吹牛。
附和张奉嘿嘿笑,起初郭大确实被张奉的大志所折服,后来他渐渐发现这张郎君,其实张嘴就是大志,于是他也慢慢习惯起来。
不过作为皇后同乡,他倒是听过点往事,当年是郭胜将还是宫女的何氏引荐给天子。后来富贵后,却不被搭理。其实这是位卑者心态,能同患难却难共富贵;而这何氏性格也倔强忌妒,见不得人好。
所以,王美人诞下皇子,也许并非好事。想提醒张奉别太乐观,却见他又开始发呆。
良久,张奉才回神,用手肘捣捣郭大,“你说这王美人诞下皇子后,会不会因福得祸呢?”
闻言郭大心下自是认同,然而刚想说话却被苑门口匆匆走来的小黄门给打断。
疾步走到张奉面前,段立压低声音急促道,“请郎君速随我来!”
“段内官何事如此紧急?”错愕起身,段立乃张让贴身小黄门,与张奉还算熟悉,虽然嘴上问着,但他也已经迈步跟着段立往外走。
出了拱门,来到石道,段立才正色告诉张奉,“北宫的王美人出事了!”
瞬间思绪百转,张奉想了许多原因,“为何?万不会是药膳中毒吧?”
点点头,段立再度沉声,“从症状情况来看,应该是食物中毒,具体是药膳还是吃食尚且不明。”
将刚披上的裘袍取下,张奉身上开始起汗,“我待如何?”
“眼下贵人们在北宫等待,你且随我同去。”段立回答道,“此亦张公意思。”
默然颔首,张奉当即随着段立迅速向北宫走去。
其实他想过借机溜出宫去,但后来还是觉得不能逃,得迅速与张让碰面,只有这样才能寻觅机会开脱,毕竟若论诬陷的本事,十常侍乃是当今天下顶尖高手。
而且他心底还藏着个秘密,数日前,他从王美人面相上看到过气运消散的异相。
原本他是不信的,就连画漫画的都说,有的人天生为王,有的人落草为寇。每个人生来有多少寿命也都是命中注定的。
岂能让他窥探天命?
“待会王美人寝殿内,郎君尽量少言,其余张公自会设法挽救。”许是见张奉一路沉默,段立出声关切起来。
“奉明白。”犹豫数息后,张奉还是开口询问,“不知国家此事是何态度?”
闻言,段立也同样沉默许久,才耐人寻味的回应道,“先是愤怒至极,而后安静的不似平常。”
刘宏的喜怒无常是众所周知的,就连平时经常侍候在侧的张让、赵忠也多是小心翼翼。
毕竟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张奉可不想这么快领盒饭,必须得皇帝的情绪稳定,他才敢继续过去。
低头快步行进,二人绕过曲曲折折的亭台楼阁,廊腰缦回的洛阳宫内,此时也好像因为乌云笼罩的缘故,变得冷清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肃穆的味道,经过南北宫复道时,二人恰好与两队执戟郎相遇,侧立等候,待禁卒们通过后,才再次向北。
至于沿途的宫女奴婢则更是小心谨慎,不敢有半分声响。皇宫里的消息,总会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每个宫殿。
北宫,王美人寝殿
檀木雕刻的精美床榻,散发着淡淡幽香。殿内暖炉内,也不时飘出缕缕青烟,弥漫在空气中,使人心生安宁。然而此刻躺在榻上的美人,美眸闭阖,无声无息,却实难让人安心。
地上,一群挎着医箱的老者,伏首叩地,嗫喏不敢言。
侧旁厢阁,珠帘幕后,龙袍青年面色阴沉的端坐在塌座上,手中紧紧握着一袋小香囊,缄默不语。身侧侍立一名宦官,低头肃立,同样无声无息。
下方数名宫女与小黄门伏跪在地瑟瑟发抖,这场宫廷巨变让原本憧憬封赏的众寝殿近侍,骇得不轻。
“美人死前曾与何人往来?”受皇帝命,权宜问询的赵忠也开始盘问起来。
王荣的死很蹊跷,正好赶上诞下皇子的时候,而且此时她的嘴唇已经逐渐发青,明显是遭人投了毒。
“回禀中常侍,美人诞下皇子后,身子便很虚弱,一直在殿内休养,并不曾与何人交往。”
“若是没有外人来过,那便是尔等近侍中有人动了手脚?”目光横扫众侍从,赵忠言语犀利的反问。
当下,回话的宫人惊恐失色,连忙辩解,“赵常侍息怒,我等为美人近侍,岂敢有丝毫加害之心。”突遭反诈,伏跪在地的宫女侍从们人人自危。
“禀常侍,我等都是按照太医苑的药方抓的药,药材也是太医苑的药丞命人送来的。我等绝无半点手脚。”侍女中最年轻的宫女,也害怕的附和解释。
然而她这一解释,却使寝殿诡异的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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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灵末,百司湎酒,酒千文一斗。常侍张让子奉为太医令,与人饮,辄去衣露形,为戏乐也。--《太平御览·卷845·饮食部三》引《典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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