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见着二祖,太一道友便只管将遇到的事情说上一遍就好……这次灵源府和幻空界一下子没了两尊渡劫修士,只怕后面会引起不小的波澜,咱们了解清楚,也好有个应对,也希望道友能够理解。”
飞舟上,殷蓬莱神色轻松道。
王魃面色不改,微微颔首:
“理当如此,义不容辞。”
见王魃如此配合,殷蓬莱也笑着点点头,随后话头一转:
“至于那舌府万家……”
脸上不由得多了几分冷厉之色:
“万空城看来真是活腻歪了……道友放心,我殷氏早晚踏平舌府,为道友出这口恶气!”
王魃却是闻听出了一些别的意思,好奇道: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以殷氏实力,何以会容忍万家在这舌府作威作福?”
殷蓬莱迟疑了下,看了眼王魃,心中似乎斟酌了一番,最后还是道:
“我观道友言辞,想来也曾是掌权一方之人……倒也不瞒道友,万家倒不是什么问题,问题在于,万家身后近三十家的渡劫势力,道友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王魃微微一愣,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章尸之墟出入口处的富裕,和墟内的贫瘠,使得章尸之墟内近四十家渡劫势力天然分化出了三大阵营。
一个,是以白渠殷氏为代表,掌握着章尸之墟出入口的十一家势力。
一个,则是如万家这样,无力争夺出入口,只能在墟内寻找落脚处,以各种手段延续的次一等渡劫势力。
最后一个,自然便是那些没有半点根基的散修。
散修们一盘散沙,人心各异,不能成事,所以第一个被排除在外。
而万家这样的次一等渡劫势力,和白渠殷氏、灵源府、幻空界这样的势力相比实在是没有半点胜算,且随时可能被对方覆灭,为求自保,所能做的选择也惟有一个,那便是和其他与之类似情况的势力结盟,共抗这十一家。
也许单独一个万家,只万空城一个渡劫修士,在白渠殷氏面前的确算不得什么。
可近三十家次等渡劫势力,汇聚在一起,却是一股极为惊人的力量。
在这股力量前,不管是谁都要提起一颗心,不敢轻举妄动。
由此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从而将整个章尸之墟的格局长久延续了下去。
这种形势,倒是和界乱之海内,三界与界外势力的情况极为相似。
明白了这个,王魃对于整个章尸之墟的格局也便顿时豁然开朗。
心中蓦地油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若是合纵连横,将这些势力逐一收服,章尸之墟内百余位渡劫修士,有这股力量,说不得有望打破仙人关……”
但很快他便又微微摇头,掐灭了这个妄想。
章尸之墟的格局延续了那么久,其中想必也不乏惊才绝艳之人,却都没能改变这样的格局,足见其中牵连之深,想要打破这样的格局,要么有足以破局的强横实力,要么有天时地利人和都适逢其会的时机,单纯靠着权谋手段便想折服这些修士,即便有这个可能,只怕也要耗日弥久,难以计数。
有这个时间,他说不得早已将境界推至了极高层次,随后再以理服人来得更快些。
“不过,章尸之墟这边,倒也可以多做些关注。”
心中暗暗将这个想法记在心底。
回去所花费的时间远比去的时候要少,说话间的功夫,王魃已经隐隐察觉到了外面传来的几道如黑暗中的烛火一般明显的气息。
这些气息他并不算太陌生,在进入殷墟道场之时,他便曾感应到过。
他心头微凝,不由得转头看向殷蓬莱,目露疑惑:
“道友,这几位……”
“没想到几位老祖竟然都来了。”
殷蓬莱似乎也有些意外,讶然之后,随即有些恍然:
“应该是收到你被袭击的消息,出于担心所以才过来看看的……”
王魃闻言,面色不变,心中却并不太相信。
他刚入殷墟道场之际,这些人也不曾露个脸,没道理他只是被人袭击,便都亲自出来迎接他。
“莫非是因为那两个渡劫修士被我杀了的缘故?”
心念急转。
他之所以没有将此事真相告与殷氏,一则是他孤身前来,凡事皆做最坏打算,不愿轻易暴露底牌。
二则,也是之前那幻空界女修说的话,给他提了醒。
一个普通渡劫修士,或许的确能赢得殷氏的高度重视,可如他这样的人,在合体境便能斩杀渡劫修士,只怕便不止是重视,而是忌惮了。
若只是忌惮也就罢了,一旦有外力施压,甚至有可能第一个将他交出去,以平息动乱……
这并非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他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摩人性。
只是殷氏,尤其是这殷蓬莱对他也算不错,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问题而轻易伤了人心。
是以心中犹豫了下,他最终还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见王魃点头,一直留心他的殷蓬莱,也微不可觉地松了一口气。
脸上浮起笑容:
“走,莫要让他们久等了。”
两人当即走出飞舟,王魃随即便见到他们当初离开的‘渡口’处,此刻轻雾弥漫,隐约站着七八道身影。
为首之人头发斑白稀疏,面容和体型都有些富态,精神矍铄,看着有些富家翁的样子,但嘴唇上方隐隐的一道疤痕,却让其多了几分杀伐的味道。
相隔着幽暗的虚空,老者的目光遥遥看向王魃,随后嘴角微微咧开,露出了一抹似是开怀的笑容,遥声道:
“太一小友。”
“是大祖!大祖竟然亲自来了!”
殷蓬莱也不知是之前没感应到,还是故作意外,吃惊道。
殷氏大祖,殷天志?
王魃看着眼前的这番阵仗,尽管对方看起来似乎带着善意,但他心中却还是不禁微微一沉。
只是心中的变化却不曾让他的脸上有任何的破绽,面露惊容,似是受宠若惊,连忙上前行礼:
“晚辈太一,见过殷老祖……”
他虽是供奉,但毕竟不是殷氏族人,是以不需要以大祖唤之。
又和其身后的其他渡劫修士一一作揖,
殷蓬莱也连忙行礼。
殷天志对着殷蓬莱摆摆手,随后笑着看着王魃,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忍不住赞声道:
“好!好!果真是章尸之墟内千年,不,万年都难得一见的奇才……我听他们说,小友从樊羽仙、幻灵圣女手里逃了出来,以合体之身做到这点,足以自傲!”
殷天志身后的几位殷氏渡劫修士,看向王魃的目光里,也都带着赞许之色。
王魃连忙谦虚了两句。
殷天志却笑着抬手阻止他的自谦之词,笑道:
“小友不必自谦,换做我当年,也做不到小友这般……小友可有道侣?我有一小女,如今不过千岁有余,便已经有望炼虚,日后成就渡劫境也是有四五成的可能,可为良配,来日也有望一起证道长生。”
话题切换得极为干脆,却让王魃不禁一愣。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那么大岁数了,竟还会遇到这种联姻之事。
不过心中随即倒也恍然。
相比供奉这种关系,殷氏显然更笃信血脉和婚配带来的稳定性。
而对方如此迫切想要将自己绑定在殷氏的这艘大船上,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在他脑海中升起来的一瞬间,他便有了答案。
“莫非他们看出了什么?”
王魃心中极速思索。
只是感受着对方眼中的期待之色,王魃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歉然道:
“老祖见谅,太一早已有道侣,且立下道誓,此生独此一人,不敢违背。”
话音刚落,一片安静。
王魃只觉得面前方才还和睦轻松的气氛,瞬间凝滞!
殷蓬莱等人脸上的笑容僵住,眼里的神色也变得复杂。
殷天志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消失。
仿佛方才还是一片晴空,却转眼间黑云压城,阴沉可怖!
他冷冷地注视着王魃,双眸之中带着一股难言的压迫感。
声音低沉,只一个字,却好似雷霆震动,滚滚而来:
“嗯?”
这一刻,王魃竟仿佛有种当初在佛国之中,面对那位智空菩萨的错觉。
无可抵御,也无力抵挡!
心头一阵震撼!
渡劫前期和渡劫中期之间的差距,竟然有那么大?!
他一气斩杀了樊羽仙和欢灵圣女二人,心中未尝没有一丝自傲,可此刻感受到殷天志不加掩饰的气息,却豁然惊觉,自己对渡劫境的了解还是明显太过匮乏。
心内电转,咬牙道:
“老祖,太一并无虚言!”
哗——
一瞬间,便仿佛黑云收敛,雷霆消散,又是晴空万里……
殷天志大笑的声音骤然传来:
“哈哈,开个玩笑,小友莫要记在心上……不过小友觉得我殷氏如何?”
王魃心头顿时一松,不禁朝对方看去。
却见对方满脸笑容,神态和蔼,便仿佛方才那一幕不曾出现过一样。
心中一时有些捉摸不透对方的想法,不过听到对方的问题,他还是正色道:
“白渠殷氏远渡界海,在这章尸之墟中落足,起于微末,筚路蓝缕,披荆斩棘,自然是令人钦佩,能为殷氏供奉,在下亦是与有荣焉。”
这等吹捧话语,他说起来没有半点负担。
殷天志闻言,笑容更甚,却摇了摇头道:
“小友应该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小友觉得我殷氏,可能托付否?”
王魃一愣,察觉到对方话语中的深意,这次并未第一时间便开口,而是皱眉认真思索起来。
殷天志也并未催促,只是好整以暇地静静等着,给足了面子。
这般态度,令得殷蓬莱和其他人都是隐隐猜到了什么,互视一眼,皆是看出了彼此眼中惊色和喜悦。
而王魃沉思之后,也回过神来,看向殷天志,正色道:
“以眼下所观,值得托付。”
殷天志目露欣慰,随后却又迅速问道:
“托付几成?”
王魃认真思索了少许,开口道:
“七成。”
“七成,不算少,但还不够。”
殷天志对于这个回答似是满意,又似是不太满意。
“老祖难道要九成?”
王魃反问道。
人皆有私心,是以十成是绝无可能。
殷天志却摇头道:
“不,九成也太多了,便是殷氏的人,又有几人能做到九成呢?”
“八成,八成如何?”
王魃闻言,却迟疑了下。
殷天志笑道:
“听其言,观其行,咱们来日方长,小友也不必多疑,只需记着,只要小友愿意信赖我殷氏,殷氏也绝不负人。”
王魃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深意,心头微凝,随后肃然朝着对方抬手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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