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出是那太原大狱的丁力一行,终于到岩盐巷要钱去了;沈柯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喔,闫兄此话,却又是从何说起?”
“沈先生就别诓我了吧,据说那些欠条,都是出自你手呢。”
琢磨了几日,闫柏武还是没想明白那贵为皇商的钱家,为何才回头就被人堵了门。于是旁敲侧击道:“如此下去,怕是不出半月,是个人都敢拿张欠条问钱府讨债...”
“......”
对于个中道理,沈柯却始终没有点破。
喝完一壶春茶,外出采买的闫家仆役已经回来,满满一桌酒食。青年见状站起身来:“闫兄稍待,我再寻一个酒友来。”
“沈先生的朋友,自然都是有趣之人。”
闫柏武笑罢,沈柯已经走到门口,朝对街喊道:“冯伯,青藤寻你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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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那小娃,怎地一直看着大槐树看,也不过来用饭?”
冯木匠走进小院,沈柯已经倒好酒水;但见那衣着华贵、一看就是闫柏武家弟的闫二公子,依旧盯着大槐树数个不停--“一千五百六十四,一千五六十五”,不由得一阵好奇。
“回冯伯,家弟在数大槐树枝。”
闫柏武身为武夫,身上便带了一股自来熟的江湖气,听得冯木匠询问,便笑着回道。心底的惊讶,却又翻了数倍不止:从闫柏辰开始数树枝,这都过去半个时辰了~
“哈哈,闫家侄儿可莫信了这焉巴秀才,他坏得很...”
“巧了,家弟正缺这样的夫子。”
“哈哈,喝酒。”
“喝酒!”
终于,在三人吃了一刻多钟吧,那向来仗着【家父煤老板】这套说辞、打败太原无敌手的小童,这才怯生生着走了过来:“夫子,那大槐树枝丫,我数完了。”
开口就叫“夫子”,显然是心中有鬼。
“喔,那是有多少根枝丫?”
“两千...不,四千七百九十根。”
“错!”
“那你,说是多少根?”
沈柯放下酒杯,随口说了一个数字:“三千七百八十四根。”
“怎地,你也数过?”
“没数过。”面对小童,某人连脸都没红一下。
果不其然,闫柏辰才听他说自己没数过,瞬间不干了:“你都没数过,怎地张口就说是三千七百八十四根?”
沈柯听了,也没同他解释,而是继续问道:“那我再用相同的话,问你一遍?”
“嗯。”
“院中的大槐树,有多少枝丫?”
第二次的询问,再次将闫柏辰问住。愣是冥思苦想了半晌,在明知沈柯哈假的情况下、他却依旧说了沈柯给过他的答案:“夫子之前说了,是三千六百七十四根...”
“错,在我们吃饭的过程中,它又多长了一根!”
“嗷~”
接二连三的否定,一贯在家里称王称霸、谁也不敢惹的闫柏辰,当场便哭出猪叫。
沈柯见状,用端着酒杯的左手蹭了蹭鼻尖:“就柏辰这状态,回家去怕是得一阵好哄。”
“无妨,我只是不明白先生分明只是略施小计,为何就将阿弟为难至此?”
“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娃,先得怀疑,继而思考,才懂敬畏...”
简单解释了几句,闫大公子深以为然,立刻让家仆追了出去。却是像闫柏辰这般,从小长在锦衣玉食的孩子,总以为什么都理所当然。
须得彻底打破他的固有认知,才会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
起码以后,不会逢人便说:家父煤老板!
..........
“唉,你这小娃,净会骗人!”
这一场酒,又是喝到傍晚。
在闫柏武离开后,沈家别院便只剩下沈柯和冯木匠两人。回想起他席间逗弄小童的一幕,棺材铺老板笑得连旱烟都不抽了。
“没法子呀,闫家给得实在是太多了。”朝屋里堆积成山的束脩怒了努嘴,沈柯笑言道:“若是不趁着第一次见面,就撕开那小娃的心防,以后管教起来势必会万分苦难。”
“那你请老夫喝酒,怕也不是简单喝酒吧?”
整个下午都待在沈家别院,冯木匠自然发现大槐树旁的厌胜木偶,已经被香灰浸透;稍一琢磨,便将沈柯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哈哈,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冯伯,你看这尊木偶,它该引魂了...”
“那便引呗,看我干嘛?”
厌胜木匠随口应下,却是到了花甲之年,他才忽然发现这为亡魂送葬的百事巷,居然如此有趣。个种缘由,仅仅是因为当初那只会埋头苦读的沈家小娃,撂下了书本。
“鲁公之术,雕木为偶。”
“以阴木为器,香火为引,尚飨木身...终以心血为凭,引入煞魂,魂魄方安!”
烧完纸钱,念过《鲁班书》里的引魂祝词;冯木匠指导沈柯划拨指尖,往那雕刻精致的木偶头顶滴了一滴心血。随之就见那浑身煞气的灰衣百夫长,蓦地化作一抹灰雾,遁入厌胜木偶中。
“咔嚓!”
随着煞鬼抽离,先前由猪嘴道人炮制、只有二十余寸,随便挖了双眼窝的桃树小人立刻变黑腐朽。
沈柯放回桌上,就化为一堆木屑。
“相比起引魂,装藏可谓更加精细,你得抽空攒些材料。”
见刚引魂入体,封魂稍微尝试了一番,便能行动如常...即便尚飨了大半辈子的厌胜木偶,冯木匠眼底还是涌起无数羡慕之情。
“怎地,冯伯还有材料推荐?”
“狗东西,又想诓老夫材料...”不过这次,棺材铺老板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你自己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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