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姨娘走上前来,帮沈柯整理了一番衣襟,顺势塞给他一卷油布:“这是我一位本家侄女的束脩,希望能拜入你门下。”
展开之后,却是五两纹银。
沈柯听了,欣然收下。
“今儿喜事盈门,姨娘便做它一回酱肘子,再炖个羊杂汤。”看了几眼院中打闹的三个孩子,栾鸣凤嘴角上扬,转身鼓弄食材去了。
“青藤哥哥,来抓我呀,抓到我...我就将阿姐许配给你!”
“可莫乱说,你同意,人清源县的卢姐夫可不同意呐。”
闲极无聊,沈柯便取来一根绳子绑到大槐树上,将齐家姐弟圈在绳圈内;他则蒙了眼睛,开始玩原主儿时的游戏--【摸瞎鱼】。
听得齐晋的胡话,青年立刻开口打趣。
“你俩能不能有些正形?”听到沈柯拿自己开涮,齐知桃嗔骂了弟弟一句。
摸鱼继续,不多时,沈柯便察觉怀里的人腰肢柔软。刚要揭开红布,便嗅到对方身上的清爽香气,为免尴尬,索性顺势弯下腰去:“知桃姐莫怪,青藤只想听听咱这外甥,是位淘气少爷,还一位貌美千金?”
“你...”
似是除了自家相公,还没人如此亲昵。
齐知桃涨红着脸,下意识往后一缩。就见那两年没见,无形中皮实了许多的青年,故作惊讶着抬起头来。正要询问,他却往后拉开了弓步。
一本正经道:“呸,狐臭,嫌弃!”
齐晋:“哈哈哈~”
“阿爹,你看他俩!”
齐伯牙听得喧闹,从灶前回过头来。
见是沈柯招惹了女儿,也只得咧嘴憨笑。却是在你追我赶的过程中,当年那少不经事的原主、说要娶齐知桃为妻的尴尬情绪,便也烟消云散。
--是的,原主打小就知道栾姨娘是狐妖的事实。
不过这些芥蒂,在齐氏伉俪十数年如一日的陪伴中,渐渐淡化了。至于沈柯,则完全没将大幽境内的生灵,强行打上狐妖精祟,巫医鬼怪之类的标签。
接受起来,更是没有半点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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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青藤有一事,须得告知于你。”
昨日傍晚,沈长天才来小院,说要邀请他们明早去沈家祖宅举行冠礼。齐家四口便留宿沈家别院,晚饭过后,栾鸣凤和齐知桃到院里看星星。
在雕花棺材里躺了一日的灰衣百夫长,再次现身,呆呆看着大槐树上,那被自己重戟扎出来的孔洞。和齐晋挠头了一会,见齐知桃进屋去了。
沈柯方才凑上前来,挨着栾姨娘坐下。
“发生什么事了么?”
似是就算当初被官差抓走,青年也没这般郑重,栾姨娘慌忙追问。
“今日获得这秀才功名,虽是喜事一件;但我以后...不打算继续读书考学了。”
栾鸣凤:“......”
沉默了五息吧,她虽然觉得意外,却也没有沈柯想象中那般懊恼。而是像往日一样,温言笑道:“许多选择,并非一定得去分它个是非对错,得用心去感受。”
“姨娘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能看到大病初愈后的你,远比从前快乐...”
青年听得,忽然有些鼻酸。
无论出于他在大时代里、生活过二十余年的真实经历,还是出于对原主的感激:沈柯都觉得像放弃考学这样的大事,有必要和最亲近的人说;毕竟每个活着的人,都会背负旁人或多或少的期待。
“那你齐叔那边...”
“暂时别说吧,等时机成熟,我再同他解释。”
事实上,在棺材铺陪冯木匠和黄掌柜喝酒之际,沈柯已经探过老管家的口风。
日后提起,他多半也能理解。
月光之下,栾鸣凤原本的一头青丝,却在鬓角处多了几道白霜;想来是本命魂灯破裂之后,其中封印的精元逐日流失,反馈到了容貌上。
聊了一会,各自回屋歇息。
至于琢磨了六、七日,沈柯为何还是放弃了大幽皇朝内,万民趋之若鹜的读书--考学一途?算是他入狱之后,思考过最多的事情。
诚如他之前所想:
没法从先贤文章中汲取文气,修为便无法寸进。
在境界固定的情况下,别说一路格物,雕琢文心...直至成为大儒;恐怕此生能挤出一两篇传世诗词,也是勉强。
如此说来,埋头苦读便没了意义。
--或许有人会问,都拥有“不忘生”这般过目不忘的本事了,何不从历史上卷帙浩繁的诗词名篇中,摘取几十、上百名篇扬名立万,做个快乐的文抄公?
啧,你在逗我?
大幽皇朝,算是《鬼狐传》成书之后方才衍化而出的修真世界;他知道那些诗词名篇,在这个世界也九成九的现世了。沈柯要是偶尔说上一两句,倒也符合他的秀才身份。
若是整天念叨着什么“天不生我沈青藤,大幽万古如长夜”;或者“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世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横渠四句,再去无形装×。
四十五度看天。
保准隔天,就会被大幽读书人,喷成依托答辩。
丢人现眼的事,咱可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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