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如是他今晚不在神京城露出独属于他的獠牙,往后,他难保别人不会丧心病狂,对他的身边人再次痛下杀手。
“季安,拿上我的拜贴,去罢。”贾玖从怀里掏出最新赶制出来的名贴。
季安上前一步,微一躬身,双手从伯爷手中接过那张写满官职的精致名贴,举着千斤重般的步伐,敲响大长公府的门锁。
……
……
千里之外,彼时已经来到了丑时。
三艘打着内务府的高大楼船,正缓缓驶进通济渠。
两岸俱是打着火把的两江提督骑卒,远远观去,两岸的长长火龙之下,人数加起来,约摸在八千骑左右。
整個两江提督的八千精骑,尽皆在此。
中间那艘楼船,四层甲板的一处正厅内。
里面烛火明亮,炭火正旺,茶香四溢。
虽说时值入夏,但彼时正厅内空气流通,加之运河上面微风习习,倒是可以驱散一些热气,更遑论,这处正厅内,四周木质的墙壁下面,还摆着偌大的八块巨形冰块。
正厅内一共五道身影,四男一女。
太上皇居上首而座,前内阁首辅陈观陈阁老正落座上皇的对面,彼时,正与陛下手谈。
此次,二人所执之子调换了过来,上皇所执的乃是黑子,陈观执白子。
另外两道身影,一位是被上皇称之为小豆子的老太监,彼时的他,正躬着身子在上皇的后背,轻轻替上皇扇着偌大的蒲扇。
另外一位男子,则是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道袍,正是龙虎山当代天师的师叔,游必老道,亦是贾玖名义上的师兄。
游必此时正与一名气质如兰的美貌女子,他们隔着上皇与陈观三步外,以一处茶几上面相对落座。
游必观望着白衣素净气质出尘的女子,一双白嫩的素手,正在娴熟煮茶,其观常性,连他这位道行高深的老道,亦是颇多感触。
“妙玉师太的茶艺,让人心旷神怡,宠辱皆忘,好极好极。”游必神清气爽,大声称颂妙玉的茶艺,并不担心自已说话,会否忧了旁边那位,对于整個大周臣民来说,生杀予夺的上位者。
陈观借着上皇沉思落子时分,转过头来,仔思地盯着年轻师太煮茶的纤纤玉手上面的茶具,敛目片刻,转而抚着胡子,叹道:“师太这一手茶艺,当可比肩弈吟居的青姝姑娘。”
正在沉思落子的太上皇闻言,一双虎目微微转动,落在妙玉师太娴静的脸容上面,凝神望了片刻,说道:“师太,不如你还俗罢,朕,许你一桩富贵,便当作是补尝你常家灭门之举。”
太上皇话落,室内一片静谧,施即,一丝旖旎的情绪蔓延开来。
妙玉清绝娴静的玉容,晕起一丝绯红,一双仿佛会说话的杏眸,浮起一丝……羞辱。不过很快,她垂落的螓首,马上换上一副赴死的表情。
上皇才刚刚替她家族平反,而今,上皇一把年龄,竟欲……纳她这位尼姑为妃??
游必老道坐在妙玉的对面,正好把妙玉师太目光里的神色尽收眼底,他的眉头微微蹙起。
须臾,游必转着一双不言而喻的目光,眼角藏起一丝笑意,故作诧异道:“老道我想不到,陛下龙体尚且这般好,还有,陛下……这個别致的爱好,是从甚么时候便有的,陈子维,你可知情?”
陈观抚着颌下的山羊白胡子,他已然猜透陛下这句问话的言下之意。
闻听臭道士这般问话,旋即哑然一笑,说道:“你在想甚么呢?陛下这是在替你那小师弟保媒,你还不快替你小师弟,谢过陛下圣恩。”
游必微一愣神,旋即诧异道:“贫道那小师弟,不是已经与林御史那爱女?陛下,可不兴您这般棒打鸳鸯的。”
“男人三妻四妾有何不可的,更何况,我那十六……他那一脉,人丁凋零的,朕,替他多找几個媳妇,有何不可?”太上皇将手中的黑子抛落产自南阳独山玉的棋罐里面。
说着,太上皇举目望向妙玉清丽的玉容上面,温和道:“等回京之后,朕已经有了安排,你直接搬进西宁伯爵府。
至于未来如何,当看你与西宁伯的缘份,朕,只是就这么提一嘴。”
游必正想说道士与尼姑?不好,不好,极为不好时,却被一位年龄在六十左右的精神矍铄,老骥伏枥的老者打断,只见他手里捏着一封信件,稳步而入。
“陛下,京师飞书刚到。”老者来到陈观一旁,弯着老当益壮的腰身,双手恭敬地朝着上皇递将上前。
太上皇身后的小豆子,赶紧矮着身子从赫连志章手中接过那封信件,先是将信封当面拆开,这才转手递向万岁爷。
众人随即安静起来,静待上皇观阅信件。
半响,阅完信件的太上皇,微微蹙起眉头来。
陈观见状,开声道:“陛下,可是京里出了甚么事故?”
“这次咱们赶路回京,倒是遂了你陈子维的心意,弈吟居被西宁伯查抄了,你那红颜知己,名唤青姝的女校书,如今已被他打落绣衣卫的诏狱当中。
正好,朕下旨赶夜路归京,你也不好再多劝说,如是你回得迟了,你的那位青姝姑娘,便就要遭罪了。”太上皇将白莲逆徒隐去不说,而是借着打趣陈子维,来隐去他心中的一丝不快。
“呃……陛下,其实咱们无需这般急赶路,毕竟陛下的身体要紧。”陈观讪讪一笑,复又说道:“青姝姑娘,老臣,只是欣赏其人才情,她都能当臣孙女的女儿了,陛下,莫要再打趣老臣了。”
说毕,陈观目中一亮,对于弈吟居为何被查抄,绝口不提,他他反而由弈吟居被查抄一事,联想到魏王的身上。
脑海快速转动起来,那一闪而逝的意举,陈观隐隐似乎抓住了甚么,心底忖道:莫非,陛下这般急着赶路,是放心不下秋猎?
因是如此,陛下才会命陈国公,让陈怀安率领八千精骑归京?
陈怀安实乃惟数不多的秦王旧部,惟一尚还活跃在军方的人选之一,且这位陈怀安,据说他的祖祠里面,还偷偷摸摸藏着秦王殿下的牌位!
陈怀安,因晋王谋逆一案所牵连,由一位一等侯爷,直接被贬至云南当一位总兵官,手里管着一万二千人,四千轻骑,八千士司步卒。
只因陛下一道密旨,便扔下所有部下,率领两江提督八千骑护送上皇归京。
这八千骑?难道是陛下妨着秋猎那日,会有人暗中作乱?
小豆子躬着身子从万岁爷手中接过那封密信。
太上皇瞥了一眼小豆子,似乎是想到了甚么,状似无意般问了一句:“小豆子,朕,记得戴权那小子,曾经拜在你的门下罢?”
“陛下明鉴,戴权八岁进宫,十三岁被指派到齐王府当差,之后,老奴就断了与他的来往,而他,只是逢年过节其时,差一些小的给老奴送信礼品或钱银。
陛下,老奴一直都有账本记着,只等老奴归京,马上呈交陛下垂阅。”小豆子浑身一颤,连忙跪了下去,急声撇清与戴权的关系。
不是,他着实是与戴权没有更深入的来往,而戴权那小子,亦是存着一丝孝心,难道?陛下因此事震怒?
念及此处,小豆子心里痒痒的,他非常好奇自己双手捧着的密信,到底写了什么?
年近六十的赫连志章,长眉下面的眼眸,落在窦太监跪倒的身影下面,隐晦地掠过一丝杀意。
重华宫两位大太监,趟若说夏守忠是重华宫的总管,那么窦仲明,便是重华宫梅花暗卫,实际的掌棋人。
赫连志章最想除掉的人,排在首位的,并不是王镇,而是窦仲明。
赫连志章瞧见太上皇一直盯着窦仲明的目光微微转动,他的神色,旋即恢复正常,压下心中意欲对窦仲明的落井下石。
少倾,太上皇朝着赫连志章挥了挥手。
赫连志章见状,微一躬着身子,倒退了出去。
正舱内,气氛一度压抑。
妙玉双瞳剪水般的美眸,微微垂落下去,仔细认真地替上皇及陈阁老、游必道长煮着明前龙井茶。
游必事不关己,接过妙玉师太递来的香茗,悠哉地品了起来。须臾,他的清眸一亮,叹道:“好茶!好茶!”
陈观乜了一眼臭道士,目光微不可察地掠过一丝担忧。
就连陈观都以为陛下方才瞧到的密信,似乎关系着戴权做了甚么,陛下才会当着赫连志章的脸面,敲打窦仲明。
这窦仲明,与他关系尚还算可以,他不希望,窦仲明临老,还要失去陛下的信任。
彼时,跪在地下瑟瑟发抖的窦仲明,正当认为自己要过不了这一关的时候,耳边却传来犹如天籁之音。
“起来罢,朕只是觉得戴权这货,被你调教得不错,且等你回京之后,再多调教几位像戴权这样的干儿子。”太上皇先是乜视一眼,正在咂嘴咂舌品着明前龙井茶的老道士,这才朝地上的小豆子吩咐一句。
陈观心里一松。
旋即,他的眼睛暴发出一丝精茫!
陛下这是?已经有了继承大宝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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