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派人悄悄由后门出去汇报给东主,一面硬着头皮准备迎上前去。
于忠一身铁甲,面无表情地下了马背,对着走出来的管事头头说道:
“奉西宁伯钧令,抓捕白莲余孽和紫金山贼军头目,今日所有弈吟居的宾客,不管是谁,皆不准离开。”
“你便是管事罢,马上将你弈吟居所有伙计和姑娘们集合起来,带至门口的牌楼前。记住,是所有人,胆敢遗漏或者隐瞒,视同谋逆。”
那名管事初初还镇定的神色,在听见白莲和紫金山三字时,他的瞳孔瞬间收缩。
于忠登时朝左右喝道:“给我拿下,此人有所知情,别让他轻易死了,待会留给伯爷亲自审问。”
这一幕,恰好让郑镇的护卫隐身在门内,听了个清楚,他急忙闪身回去禀告。
大管事被擒拿,于忠便让另一个战战兢兢的管事,带着车马行的甲士,前去监视传话。
这时,王纬、吴淮,关远、曾演、宋复两拨人马,还在别苑的花园当中对峙喝骂。
地上,倒着数十名不停哀嚎的家丁和小厮模样的下人。
薛蟠抱着自己的大脑袋,蹲在一旁压抑着痛嚎不已。
他娘的,到底是谁,下手不知轻重,就知道朝着自己的大脑袋招呼。
冯紫英鼻青脸肿,弯着腰身问着薛蟠的伤势。
场面虽说剑拨弩张,但很显然,双方已经打累了,正在中场暂歇。
英国公府的公子朱瑾,陆阁老的公子陆珏,他们脸上也有小伤,但无伤大雅。
现在的他们,已经被各自府上的奴才紧张地看护了起来。
稍远的一边,还有嘴里咬着一串提子的雄武侯次子宋巍,正悠哉悠哉地立身在自己的别苑门口看着热闹。
而他的身旁,尚有两名姿色上等的女子,一人手上捧着提子,一人手上拿着酒壶。
于忠带着车马行甲士,来到这处幽静精美的花园时,便看到了这一幕。
除了陆珏,其他人皆是出自将门之子。
望着突如其来的披甲军士,抬着军弩把他们给围了起来。
这些公子哥稍微愣了神,旋即回味过来,皆是在心底嗤笑一声:还真他娘的有不知死活的人,竟敢在神京城,管着他们的闲事?
其中有几位公子哥在瞬间的惊疑之下,旋即回过神来,指着自己的脸面说:“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竟敢带兵意欲抓我?你在何人手下当差?”
关远的大圆脸闪过一丝戾色,瞥见来人只是一名小小的指挥,目光中露出一丝讥讽。
“啧啧啧,你这人操训手下有一套,不过就是太可惜了,没点儿眼力见。
如若你跪下道个恼,马上带兵离开,本公子保管让你在京营里面,提一个指挥使当当。”
曾演那一伙人,顿时哄堂大笑。
王纬和吴淮两人,则是满脸狐疑地望着于忠身后那群杀气腾腾的披甲军士。
立身不同,他们却是仔细打量起于忠的人手。
他们二人,能够从这群甲士的身上,感受到了冰冷的杀气。
瞬间,他们两人有一种错觉。
仿佛眼前这群进来的甲士,看着他们的时候,就像望着一具尸体那般。
于忠手一挥,不想听这些瓜皮多费口舌。
数百军弩齐刷刷抬起,瞄准场上每一位,包括端着提子拿着酒壶的女校书。
只见那两名颜色顶好的女校书,直接被这一举动而吓到娇呼出声,素手上面的提子和酒壶应声而落。
关山见状,嘴角一咧,脸上的戾色犹甚,冷笑道:“我爹是大周一等侯岭南侯关之远,节制京营十五万兵力,你敢让人,拿弩指着本公子?”
于忠手一挥,候在他身后的五把强弩,顿时扣动了板机。
只见五支泛着冷茫的弩箭,于半空中发出厉啸声,宛如流星般朝着关远身后五名家兵模样的人,急射而出。
在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于忠大踏步一个前出,一脚狠狠地踹在关山的膝盖关节上面,只听见一声惨叫,以及五声闷哼。
摔了一个狗吃食的关山,当即被四名如狼似虎的甲士上前,直接横刀在颈拖了出去。
这时,就连嘴巴里尚自嚼着提子的宋巍,亦是知道,今天弈吟居这一斗殴事情,看来是惊动了宫里。
念及此处,他正想拍拍屁股走人时,却被于忠伸手一指。
“今日,不管是那座国公府的公子哥,一律不许擅自离开。”
先前还有人仗着家父的身份地位。
他们准备蛮横以对,在被于忠格杀五名一等侯府的家兵之后。
就连最为跋扈的关山,此时也被人拿问。
至此,他们不得不掩旗息鼓,乖乖跟随这群脸色冷淡,眼神冷漠的披甲军士,来到弈吟居正门前。
王纬他们,这群神京城顶尖勋贵的公子们,被甲士舞刀弄枪般驱赶着来到正门时。
旋即被眼前的景象,给看傻了眼。
只见骤雨如幕的开阔空地上面,黑压压乌央央地站立着一群,赤手空拳轻装上阵的彪悍军士。
骤雨倾盆而下,正打落在他们的身上。
……
弈吟居。
贾玖一身湿衣来到正门的时候。
雨势根本就没有停止的迹象,只是较之先前,缓慢了些许。
正门前。
五百余身着灰色装束的军士,腰间五百余强弩已经上了弦。
他们身形挺拔地站立在大雨当中,正面对着黑压压一群列队的彪悍边军士卒。
弈吟居正门前,松松垮垮、东倒西歪地站着九千余边军士卒。
季安紧急抽调过来的五千缇骑,正四散开来,冷眼注视着开阔地,那伙桀骜不驯的九千边卒。
而在九千名落汤鸡军士的正前方,则是单独站着的九名千户。
弈吟居宽大的牌楼前。
左边立身站着一群满脸狐疑、惊疑不定的公子哥,只见其中几位,脸上还留有淤青一片。
右首边,则是弈吟居一众的掌柜领班管事,以及上百名神色恐慌的绝色女子,还有一些伙计和侍女们。
这些人,是被车马行的甲士以强横的手段,勒令他们,全部集中于这处地方。
于忠此时,正带着一千甲士,搜索整个弈吟居。
当那一骑白衣蟒袍年轻男子,打马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注意力,皆是放着了那件被暴雨打湿的蟒袍上面。
落了马的贾玖,抬头扫了一眼,出自太宗朝一位首辅提字的弈吟居牌匾。
须臾,贾玖开始在心底里思忖起来。
趟若,今天这事,他贾玖轻轻放下,那么,未来他的麻烦反而更多。
亦会失了崇德帝的圣恩!
那些除了想要看他笑话的人,还有许多想要他贾玖去死的人,绝对大有人在。
打贾玖在从江南查抄两浙盐商的家财,以及盗买官粮一案,涉及到的那些文臣。
从江南回来的路上时,贾玖便已经做好文臣容不下他的心里准备。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盐务总署的成立。
在底层百姓和士大夫之间,贾玖已经选择了。
他已经断了无数士大夫的财路。
如今,想要暗中弄死贾玖的人,大有人在。
而在今日,崇德帝再让他挥刀砍向勋贵们。
这是彻底断了他,与武将们亲近的路。
念及此处。
贾玖马上在心里作下决定,他要在今天,开始露出属于他西宁伯的獠牙、手段。
让那些躲藏在身后,欲要谋他贾玖之人,好好垫量垫量。
崇德帝不是要让他当刀吗?
那么,贾玖便在今天,好好当一回刀!
总之,他的后路在太湖,退路在海外。
哪怕以后,崇德帝或者那位过继的储君,最后皆是容不下他,他大不了拍拍屁股远走海外。
毕竟,这个计划,从他回神京的第一天始,便已经开始谋划了。
当作好了抉择,贾玖反而落得一身轻松。
贾玖冷着脸色,如刀子般的眸光,徐徐在一众公子哥的身上掠过,最后,他把目光停留在,跪在门前的十名兵马司捕卒的身上。
贾玖神色淡漠,清声问着跪在地上的十人,说道:“一个月前,自本官到任五城兵马司,有一条军令,你们可有背熟,告诉本官,第一条军令叫什么。”
十名浑身发抖,双膝早已经跪到麻木的兵马司捕兵,半响不敢出声。
“需要本官重复一遍吗,嗯?”
“绝对服从!”
“很好,果是背熟了军纪。”
“既是如此,你们的上官命令你们拿人,你们却退缩不前,还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上官,被人活活打死在你们的面前,这是实况罢。”
“回…回…回伯…爷,对方…”
“你们虽是捕兵,但亦是一位军人,军人便是要绝对服从军令,今天,军法要杀你,谁也保不住。”
“你们既是犯了军纪,那便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念在你们是我贾玖的手下一场。”
“我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十个人一齐上,但凡谁能伤到了我,我便饶了他的性命,只受五十军棍即可。”
贾玖说完,转过身子,继而说道:
“周成,你来纪录,但凡他们当中,有人能伤得了我,哪怕我毙命,你也要即刻通报五城兵马司所有人员,他们今日所犯之军纪,死罪可免。”
十名捕兵闻言,有那神经绷到了极致的人,目光中闪过一丝凶悍,从地上接过西宁伯丢下给他们的一把横刀。
那名兵丁甫一拿到横刀,还没来得及朝西宁伯挥出去。
只见得雨幕中,白光一闪。
二寸宽度的刃面、银光闪烁,一丝鲜血被雨水冲刷着,从斩马刀锋利的刀刃上面划落。
那名兵丁将要举起手中的刀势,一瞬间,身体稍作前倾的画面,便定格了下来。
而他手上紧握的横刀,登时脱手,下意识地双手抬高,紧紧捂住自己的脖颈。
很快,殷红的鲜血便从他的指缝间渗透出来,不多会,渗渗而出的血迹开始迸射出来。
这一幕,彻底震慑住,早前在心底里咒怨着都督大人的九千余边军悍卒。
抹脖颈,他们当中的一些斥候,惯用的手段了,用长刀抹颈,兵器亦是占了优势罢了。
但是,适才雨幕中那一幕,肉眼差点不可见的刀势,还是震住了他们绝大多数人的愤慨怨念,乖乖在心里停下了怒骂。
牌楼前,那些嚣张跋扈的公子哥,在见到西宁伯时,尚会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彼时,早已噤若寒蝉。
有那识货的公子哥,显然能够看出,西宁伯扬起的那一刀,换作他们,再练个十年,亦是未必能够使将出来。
而那些弈吟居的女校书。
先前瞧见这位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的蟒袍男子。
只见其身形修长,剑眉星目以及白皙的脸庞,尚让某些女子在心里惊艳、醉心几分。
彼时,所有女校书,皆是一脸霎白,美眸圆瞪,一双瞳孔不自觉地猛然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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