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吟居,就连绣衣卫的缇骑,都不愿踏足的地方。
无他,六年前,有一位北司指挥往里面派了探子,事败,没过多久,北司指挥便因犯错而被革职拿问。
弈吟居正门。
一位身穿锦衣的公子哥,骑着高头大马,其人中等身材,眉清目秀,在弈吟居宽敞的正门前,与标着薛家标识的马车双双停了下来。
少顷,薛蟠的那颗大脑袋,登时从马车里面钻了出来,一见青年,当即哈哈大笑,亲热地打起招呼来:“冯大哥。”
薛蟠抬头望着弈吟居的牌匾,以及楼高,而后转过身子,望了一眼弈吟居对面,那一望不到边迹的开阔空地。
至此,薛蟠不无感概了一句,除了玖哥儿的天香楼,满神京城,也惟有这座弈吟居乃是最高的楼了罢。
忽地,他想起早前好几次想来弈吟居找姑娘顽。
皆是被对方言说客满而拒绝了,薛蟠当即不满地道:“冯大哥,月中时,兄弟我才让下人过来订位,准备宴请一位贵人。”
“谁知他娘的却被告知,居里面的厢房都已经被订满了,要等位置,下個月月中才有。
可没想到,冯大哥一句话,便又有了厢房,姥姥的,这是看轻我薛家皇商的身份呐。”
冯紫英下了马,身后的下人跑过来接过缰绳。
听见薛蟠此番说法,他当即解释道:“这居里有规矩,我能够进来订位,亦是多亏了家父的官身。
除了有官身之人,其他人着实是需要排队,等着有空余出来的厢房,才能进入。”
说罢,冯紫英拉着薛蟠,在门口报了东川侯府的身份以及厢房的名称,便有殷勤的店员前来将他们一路送到了‘桂花’的厢房当中。
行进间,薛蟠抽空问了一嘴:“冯大哥,你怎拿王大哥的名头来订房?”
冯紫英苦笑一声,道:“嗨,惟有侯府出面,才能订上更好的厢房,家父的官身,只能找些四档或三档的女校书。”
说到弈吟居,不得不单提它的布局。
前面是三座牌楼,这里的上面,是那些档次低的厢房,穿过三座牌楼,过了一处小小的园子,出了拱门,便是一处幽静的庭院。
这里植满了各种各样的奇花异树,更甚还有皇家花苑里面的品种,当然,这些品种,皇室也不禁民间栽种,如若不然,指定便是僭越。
过了这处宽敞的花院,便是曲江池临湖的岸堤,可见佳木茏葱,奇花烂漫。
隔湖相望,中间隔着一条长长的铁栅栏,里面便是皇家苑圃。
这处岸堤上面,修建着错落有致的别苑,每一处别苑相隔着一小段距离,这里属于弈吟居中档的厢房。
往岸堤深处前进,过了一道有人把守的拱门。
景色便又是豁然开朗,院中东一棵西一棵地种着松柏,以及沿湖一大片的红枫竹。
这里的别苑比外间的幽美精致,连行走在园子里面的侍女,随便拎一个出去,可以比肩外间一座普通楼子的花魁。
往东,有一条幽静的竹林小道,一条卵石铺就而成的崎岖小路,贯穿其中,曲径通幽处的尽头,是一座三层阁楼。
最顶层的大门。
整个大周,惟有阁老级的人物、或者大都督那些人过来设宴,那里才会启开。
桂花厢房,说是厢房,其实便是一座精美的别苑,处于最深处的园子里面,每间别苑有厢房、正厅、园子等等。
从轩窗外面往东瞧,可以望见对面那座挠人心肝的三层阁楼。
薛蟠他们在正厅落了座,将望向阁楼的目光收回,朝案几对面的冯紫英,唉声叹气道:“我听说,对面的二楼,便就是镇居之花魁,别号青姝女校书的居住之所。”
“据说,这位青姝有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天生尤物。就是可惜了,她只侍奉内阁的那些糟老头子,也不知道,那些老家伙,还能不能满足那位青姝姑娘。”
冯紫英听了,当即脸色一变,连忙摆了摆手,压低声音道:“薛兄弟,隔墙有耳,当心祸从口出。”
“什么祸从口出?”
话落,一位年龄比薛蟠较大几岁的男子,容长脸面,身形魁梧,着一身劲服武装,走进桂花别苑正厅。
冯紫英与薛蟠闻声,便是一喜,连忙从坐椅上面起身相迎。
来人正是东川侯府小公子,王纬。
“这个地方不错。”进了门的王纬,咧嘴一笑。
冯紫英拱了拱手,笑道:“如若不是有你们侯府的名贴,我也订不到这座桂花别苑。”
王纬摆手,抬头望了一眼,较之上次见到还要长圆了一圈的薛蟠。
眼睛一闪,登时闹着他道:“哟,薛兄弟下江南一趟,这又圆了一圈,是了,你可有去见过聂茸茸一面,哥哥我可没有介绍错罢?”
薛蟠哈哈一笑,当即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道:“主要是回了南边,莪妈不在身边,自然便吃东西倍儿香。就是可惜了,我在金陵城,没有能耐见着王大哥说的聂姑娘。”
众人说笑一阵,便相互劝说着落了座。
这时,一位衣着得体二十上下的年经妇人进得门来。
依次朝三位公子哥行了个万福礼,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说道:“敢问诸位大爷,今儿想要什么档次的女校书陪宴?”
王纬望了一眼薛蟠,想了一会,这才拍板说道:“便来三位五档的罢,今儿我这些兄弟算是与我饯行,便请三位女校书过来弹琴便是,咱们也没有心情与她们谈论四书五经。”
薛蟠自是已经打听过,这弈吟居的消费水平。
王纬的话,未免有替他省钱的嫌疑,三位五档专精乐理的女校书不到三千两银子,他今天为了请这个东道,可是颇费了一翻口舌,这才哄骗了他妈,带足了三万两的银票过来。
正想开口说话时,却被王纬打了个眼色制止,薛蟠惟有暂时按下性子。
年轻妇人盈盈福了一礼,脆声应下,便告退了出去。
“王大哥,这次东道,早在去岁时,我们便已经定下了,你怎么就替我省银子了。
今天我可是带够了银票过来,哪怕今儿咱们仨,一人点上一個二档的女校书,兄弟我也是能够负担得起的。”
薛蟠等外人离开,当即问了出来。
而另一边的冯紫英,则是对王纬前面说过的那句饯行有想法,遂出声问道:“王大哥,你适才说是我们替你饯行?莫非你要离开神京?”
王纬见两人相问,索性一齐回答:“你们当知,满大周的勋贵子弟,也惟有西宁伯,才是我仰慕的对象。
原本我家老爷子要让我在秋猎的时候好好表现,争取抢个头名回去,可我却不这么想。”
“我早就想进入西宁伯的手下当差了,绣衣卫和五城兵马司。
这两处地方,对我这个身份来说,皆是不好的去处。
如今,西宁伯还兼着税警总队的都督一职,我自是要想方设法进入税警总队的。”
“这不,今天我过来弈吟居,算是告别以前那些浑帐日子,以往只懂得一味游手好闲,整天无所事事,浑浑噩噩地过日子,着实是让人痛心。”
“明儿,我便要入营了,今天,咱们仨,不对,等会靖宁侯府的吴淮亦会过来,咱们四人,今天不醉不归!”
其实,王纬说贾玖是自己仰慕的对象,说对也不对。
贾玖为了自己的边军部下,一怒而打进会宁伯府,他是觉得这人能处,所以在朋友们的面前,极其推崇。
后面,王纬是被贾玖如此年纪,便已经晋封为伯,且还被圣上钦赐了蟒袍。
就连他爹东川侯这位军机大臣,尚没有这样的殊荣,而刺激到了。
虽说,眼下自己的父亲和其他军机大臣亦被陛下同时赐了蟒袍。
但外人不自知,王纬自是清楚,自己父亲和另外三位军机大臣,皆是沾了西宁伯的光。
他不知道,西宁伯到底有什么魅力,竟能如此深得圣恩,这也是他想进入税警总队,探明的原因之一。
与此同时,隔着他们两间别苑的地方。
这处别苑较之王纬他们的桂花,大了数倍。
彼时,琴、箫乐声清泠于耳畔。
有曼妙女子软如柳。
婀娜多姿,轻高曼舞,纤纤玉手上面的折扇,如妙笔如丝弦。
嫩白纤足轻点光滑地面,衣决纷飞,宛若凌波仙子。
舞女两边,分别坐着身份地位不同的男人。
右边,是六个年岁不一,肤色偏黑,身形魁梧的男人,他们正目光炯炯地盯着眼前的绝色可人儿,以及她们那美妙的歌舞。
左边,是四五位极其年轻的公子哥,一身华贵镶边刺绣的锦缎长袍,束发嵌宝,青玉缎带,面白似玉,皆是带着淡淡地笑容,贵气逼人。
正首两席,坐着两位年轻公子。
一位青衣锦袍,温润如玉,容颜犹如那朦胧的月色,清冷秀美,诠释了大家闺秀们心目中的绝美。
另外一位红袍华服,儒雅清风,举手投足间洒脱优雅,有着一丝丝浓郁儒家书生的气息。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或许指的便是此二人了。
此二人,青衣的公子,便是出自武英殿大学士、吏部尚书陆文陆府的长子,陆珏字合一。
红袍华服的那位,则是出自英国公府的次子,朱瑾字瑾瑜。
他们二人是国子监的同窗,今天,陆珏也是因为朱瑾的原因,才会赴今日之宴。
只不过,当他来到这间别苑时,望见右手边那些散发彪悍气息的男人,便猜到他们应是从边军回来的将领。
念及父亲的关系,陆珏原想调头就走。
只不过被好友朱瑾,相劝着说道:“合一,他们以前虽是边军,如今,他们已经隶属于新衙门,盐务总署的税警总队,令尊虽是阁老,但也无须忌讳这些,盐务总署,又不是九边重镇。”
“再说了,你根本不用担心,会被人传了出去,这里可是弈吟居。”
“况且,咱们今日,只是作为陪客,东道主是赵王府的郑镇。”
下首左边的那几位公子哥,则是南雄侯的长子曾演,以及数位勋贵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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