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彼时正和薛姨妈在叙话顽乐,王夫人手里攥着佛珠,不时温和地笑着咐和几句。
而阖府团宠贾宝玉、及及三春、湘云,彼时却不在此处。
听见外面的打帘声响起,上房诸人,循声望向门帘。
只见在烛火的映照之下,一道白色的身影迈步而入,待瞧清那人身上的是一道蟒袍,眼尖的人便是眼前一亮。
薛姨妈那张富贵脸相,登时失色,脱口而出:“这,这……玖哥儿莫不是封王了?”
王夫人瞧清进来之人是东府那位,适才还带着笑容的脸面便止住了笑容。
这时闻听妹妹的惊呼声响,敛神一望,待她瞧清贾玖身上穿着的,却是一件四爪蟒袍时,眼眸深处登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羡慕。
闻听薛家姨妈这翻话头,贾母心神一震,继而脸色一喜,仔细瞧着玖哥儿身上的衣裳纹路。
因是一身白色,云纹线路倒是让老花眼的贾母,一时之间没有瞧清,上面到底是飞鱼还是蟒袍,连忙吩咐一旁的琉璃,将她那副珍贵的眼镜拿了出来。
“哎哟,玖哥儿,你这是?”待贾母戴起眼镜,瞧清上面是四爪蟒袍后,登时满脸震惊,而后,满眼期待地望向玖哥儿,期望能够从他的嘴边得到证实一词。
贾玖先是请了老太太的安,而后笑着与王夫人薛姨妈点头示意,这才朝贾母说道:
“圣上这段时日,给内阁和军机处都赏了蟒袍下去,后又念我在南边办事利索,便给我赏赐一件蟒袍,以示恩宠。”
闻听此言,众人这才明白过来,感情适才是惊喜一场。
不过有心人转念一想,国朝封王,岂是区区军功便能够晋封的,非开疆拓土,灭国这一军功,否则不许封王。
如今,四海清平,哪来那么多疆土开拓,小国可灭的,这玖哥儿想要封郡王,指定是天大的笑话。
“好好好!等举办你那烧尾宴时,你便到宗祠好好上柱香,把这天大的喜讯告知列祖列宗。”
贾母连连说好,眉眼尽是喜意。
虽说还没有到哪个地步,但国朝自开国以来,除了个别内阁元辅,还真没有一位国朝大臣,郡王以下便能够得到圣上蒙恩,钦赐一件蟒袍的。
国朝也只有一位信国公,得此殊荣。
贾家,这也算是开了神京其他勋贵的先河,岂有不让老太太高兴的。
说着,贾母招了招手,示意贾玖近前来,让她好好瞧一瞧,他那身晃人眼球的四爪蟒袍。
而坐在贾母下首的薛姨妈,亦是睁大眼晴,紧紧打量着那身披蟒袍的男子。
忽地,薛姨妈念及眼前的这位哥儿,至今尚未有婚配。眼珠子一转,便轻声笑道:
“老太太说得对,到时候,阖府定要高乐高乐,我这位姨妈,也是需要出一份力气才行。
且等那日,姨妈出钱,好好请一班有名的戏班子,两府要在宁荣街摆上几日的流水宴,姨妈便请戏班接着连唱几日戏。
也好让邻里邻近,沾沾老太太的光,让整条宁荣街呀,好好大闹一场,高乐高乐。”
“好好好!那我便多谢姨太太了,不过呀,此事需得等上一阵子。”彼时的老太太,与有荣焉,闻听薛姨妈之言,一面连声称好,一面将银镜递给琉璃。
而后,贾母转过身来,带着商量的语气朝贾玖说道:
“恰好,我此次请你过来,便是告诉你一声,皇贵太妃的弟弟昨日病故,咱们不好在这个时候大举设宴,我寻思着,便留在下月中旬,恰好那时候,你林姑父归京。
到时候,把你们两人的宴席连着在一起,好好办他一個九日流水宴,咱们贾家,许久没有听到如此天大的喜讯了,是该要好好热闹热闹,高乐一下。”
贾玖接过琥珀递来的热茶,道谢一声,耳边听着老太太的话头,连摆九日,这得花多少银两,虽心下不喜,但他现在也不好拂了她的一翻好意。
想了想,贾玖便说道:“老太太,我这边倒是没什么,就怕林姑父那边不会同意,这件事情,我也不着急,且等林姑父归京再说不迟。”
“你说的不无道理,且等他进京再说。”贾母微微点头,蓦地话锋一转,问道:“我听鸳鸯说,你把府里的下人都遣出府了,如今府里也没個下人帮衬一把,这可怎么行呢。
整顿家门是一回事,身边没有下人使唤,却又是一回事,我已经命鸳鸯,从我屋里挑了几个丫鬟过去东府,你便挑着使唤便成。”
贾玖端茶的动作一顿,垂下的眼眸闪过一丝诧异,旋即,他便明悟过来。
这是,因自已地位上升,这才让老太太,如此上赶地给自己房里送人。
就如今日在王熙凤院落那般,如若他只是一位正五品千户,说不得那王熙凤,最后就不会那般好说话了。
而自已想以族长的身份,来压伏王熙凤,显然,也将会是天方夜谈。
惟有自已身上的这件蟒袍,才是贾家族长最好的陪衬。
念及此,贾玖便笑着点头应下,并没有拒绝。
最后,贾玖和贾母有一句没一句闲话起来。偶尔和薛姨妈顽笑一两句,约摸半個时辰之后,贾玖便声称有事,告辞贾母众人。
……
荣国府,东跨院。
却说贾玖穿着一身蟒袍之事,很快便在整个荣国公府传了开来。
这阵子,这翻风头便刮到了东跨院来。
邢氏小院。
邢氏半闭着眼睛,躺倒在梨花木制作而成的贵妃椅上面。
两位年轻的丫鬟,各自跪倒在她的腿边,正轻轻替夫人按摩着小腿。
王善保家的,则是躬着身子,偷偷拿眼给自已的孙儿打气。
贾府小厮潘又安神色恭敬,深深躬着身子,一双眼睛紧紧瞪着脚底下面那光可鉴人的石板,大气都不敢喘。
王善保家的瞧着孙儿这等怂样,登时气不打一出来,便代替他把话给说了,笑道:
“夫人,我这孙儿着实是在府里面,亲眼瞧见东府的玖哥儿,穿了一件白色的蟒袍,我听了之后,还特意到前院门房那处打听了一回,门子回报说,确凿无疑。”
王善保家的原就是想着,把孙子往奶奶身边凑,但凡他能被奶奶瞧上一眼,便由奶奶出面,替他到园子里谋一份差事上工。
谁知,汇报个事情也让他结结巴巴的不成样子,这般的性子,如何能入得了奶奶的法眼。
邢夫人约摸四十左右,虽说小门小户出身,但自从嫁到国公府后,自是保养得体。
她宅斗也斗不过二房,且在老太太的荣庆堂里,她也只能小心奕奕地陪着笑脸。
但在东路院下人的面前,邢夫人自是又有一翻威严。
此时的邢夫人,眼睛微微闭起,面上的表情,平静得让王善保家的摸不着头脑。
王善保家的虽说是陪嫁过来,又是奶奶的心腹。但她素来了解自已的奶奶,自是不喜孙子这般软性子的人。
哪怕眼前此人是自已的孙儿,也是丝毫没有情面可讲。
王善保家的一面担心孙儿恶了奶奶,一面又在心里面,暗自恨着亲孙儿上不了台面。
“我记得没错的话,我那兄弟前段时日送了信来,说是要投奔我来着。”蓦地,邢夫人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说出让众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来。
闻言,王善保家的愣了愣神。
虽然不解奶奶怎么会问起她那位穷兄弟来,但她还是陪着笑脸回话,讪笑道:“回夫人的话,着实是有这么一回事,我估摸着,眼下他那一家子,许是正在上京的路上。”
“行了,此事我知道了,我会与老爷提一嘴。”
说着,邢夫人从贵妃椅上面坐了起来,拿眼角瞟了一眼潘又安,这才开口道:“东府眼下大不如和珍哥儿那边,你且多和东府那些新管事亲近亲近。
多替我留一个心眼,那边但凡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便回报与我,我明日自会去和二奶奶说一声,你且家去候着消息罢。”
等潘又安恭敬地退了下去,邢夫人从丫鬟手中接过一盏参茶,抿了一口。
这才问着王善保家的,道:“我记得玖哥儿年岁也不小了罢,如珠哥儿那般,早便已经娶了李纨进门。
如今,东府人丁凋敝,可不好误了绵延子嗣,此乃传延宗族之大事。”
王善保家鬼精一样的人儿,闻言,当即想到奶奶尚有一外侄女,今已经到了婚配之龄。
奶奶这是要与东府哥儿,结为亲家之好?
但是,东府那位哥儿如今可是穿了蟒袍。
就奶奶娘家的门户,可配不上一位堂堂伯爵。
邢夫人将参茶递给丫鬟,若有所思地吩咐道:“等我弟弟那一家子过来后,你寻个机会打点好,安排我那侄女岫烟,多与湘云那丫头亲近亲近。”
王善保家的听了,目光登时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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