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州送来的东西?”武则天看到那“一包”书信时,是有些意外的。
“是。”上官婉儿恭敬的回答道,“太府寺在房州送来的贡品里发现的,因为数目与账目上的不对,多了一样,他们在核对名单后发现了这个东西。不敢自专,特别呈上来请您发落。”
武则天将那包东西拿在手中慢慢打量,外形上酷似一包点心,但分量却极其轻。翻过来发现包装纸底部写着“给奶奶”三个字。
武则天一时有些恍惚。
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么接地气的称呼了?
“我来打开?”上官婉儿请示上官。
“不用了。”武则天笑了笑,她相信自己的儿子纵然不太聪明,却也不是十成的蠢货,应该不敢在这里面放什么危险的东西。
所以她自己接过上官婉儿呈上来的拆纸刀,轻轻挑断绳子之后,只见“嘭”的一下,手中的东西放大了许多倍。
“这是娟?”武则天捏着布料疑惑的说了一声,然后很快就发现娟上写满了字,“是信?”
她的第一反应是,这是谁上的密折?
但很快,看清字迹,她就有些哑然失笑,“应该是哪个孩子的恶作剧吧。”
上官婉儿也十分震惊,确切的说,她没见过这么丑的字。
她帮武则天将裙子展开,方便武则天读信,自己则是低眉顺目的敛了眼神,不去看近在咫尺的字。
这么多年她能活下来,还活的不错,就是因为她知道哪些自己该知道,哪些自己不该知道。
书信很多,武则天一目十行的看完,捏着那裙子,却是良久没有说话。
上官婉儿在一旁束手站立,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女皇轻轻叹息,“这有点让我想到了轮儿小时候。”
“太子殿下?”上官婉儿适时的捧哏。
如今的皇太子李旦,是武则天和李治的最幼子。拜一对爱改名字的父母所赐,他最初起名李旭轮,后来被改名李轮,又被改名李旦,前不久又被改名武轮。
但不管怎么改,在武则天这个母亲口中,还是习惯称他为阿轮。
“嗯。那时候他才四岁不到,我与陛下巡幸地方,按照惯例让他留守洛阳。结果我们刚走到半路上,就接到人报信,说他在家里因为四年我们而大哭不止。我当时就慌了,陛下也很心疼,最后我们商量,半途折返,回洛阳接了他一同出行。他见我们回来,可开心了,小腿敦敦敦的跑来迎接我们,还非要坐在我和陛下中间,一手一个的抓着我们的衣襟,睡着了都不肯松开。”
武则天轻轻地说着,难得陷入了柔软的回忆中。
她也有过全心全意,只想做个慈母的时光。
上官婉儿站在那里,看着武皇发呆,没有插话。
她没有做过母亲,也无从体会那种舐犊之情,她只是再一次感慨,眼前这个女人竟然也会有着柔软的一面。
武则天在那里坐了很久,忽然出声问道,“武承嗣最近在做什么?”
“魏王最近病了,在宅里养病中。”上官婉儿汇报道。
“养病。”武则天语带讥讽的轻笑了一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手中的裙子,轻描淡写的问道,“王庆之一事如何了?”
前些天,洛阳一个叫王庆之的人忽然纠集了数百百姓,谒阙陈情,说如今的天下已经是武家天下,却还让一个李家人当太子,未免让天下人不安,所以请皇帝改立太子。
武则天觉得自己春秋正盛,还不需要一个太子碍事。但这是“民意”,不得不听,所以并没有阻止,只是吩咐有司面见了此人,记录了他的请求之后,将其劝回去。
但是这几天,他似乎又准备来了。
“正在外面串联,似乎想要鼓动更多的人来一起叩阙。”上官婉儿回禀道。
武则天并不是一个容易被民意裹挟的皇帝,她“顺应民意”去做一些事情,只是因为那本来就是她想做的事情。
例如登基,例如称帝。
但是她不想做的事情,若有人以为可以用民意让她就范,那就大大的错了。
所以当王庆之第一次叩阙之后,武则天已经着令人调查了此人的交际和行踪,将这次请愿的来龙去脉查的一清二楚。
自然也知道背后之人是谁。
但是她并没有下令抓捕王庆之,也没有令人问罪武承嗣,一方面是不想要自己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广开言路”的形象受损,一方面却又是因为,她还没有下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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