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就在季平安和佛主一脚踏空,出现在陌生山林的时候。
余杭城内,幸存的人们已经趁着还没有彻底天黑,开始紧锣密鼓的“恢复”。
百万人口的转移,无论是进入庇护所,还是离开,都是个浩大的工程。
而更麻烦的还是后续。
顶级强者们的肆意妄为,留下了巨大的烂摊子,无论是被损毁的屋舍,导致部分幸存者的无家可归。
还是失踪人口的搜寻,死亡人口的后续,乃至于因这场战争导致的无数后续麻烦。
都是压在官府头顶的压力。
虽说得益于季平安的提醒,以及最后及时的出手,没有导致浩劫降临,但他终究不是神灵。
这场战争中,仍旧有相当规模的人死去。
然而许是这场危机,着实将百姓们吓住了,亦或者是大周国师那一瞬的露面,唤起了城中的人们对领袖人物的狂热尊崇。
事实,当以夜红翎为首的官员们,开始连夜进行善后工作,紧锣密鼓地恢复城中秩序的时候。
发现百姓们意外的配合。
至于妖族是否还有兵力潜藏,发动第二场袭击,夜红翎认为这个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不只是城中如今多了两位实打实的“观天境”。
更多的,还是国师的露面,足够令任何敌人忌惮退走。
夜晚。
府衙。
大雪已经停了,官府召唤的白役们将地的积雪清扫干净,并在各处点燃火把。
整个府衙热闹非凡,人来人往,人们脸再没有恐惧与紧张,虽经受了一场大灾,但这群官吏脸,反而带着一种奇怪的兴奋!
是的,兴奋!
官员们很清楚,这种情绪皆来自于国师的现身。
就像战争年代里,只要取得大胜,只要有如图腾般的领袖在,人心便安定无忧。
只有砖缝残留的积雪,以及很多人身的伤势,才说明不久前的厮杀真实存在过。
“禀司首,北城区百姓已遣返完毕,按照您的命令,维持临时宵禁戒严状态……”
“禀司首,粮仓已开放,裴氏也施加了援手,那些无家可归者,已暂时安顿好……”
“……各街区受损,死亡人数粗略统计在这里,但精确数字还要一两日才能计算出。”
“部分残留的雪妖尸首,我们不太敢动,还是城中各派的仙师们负责处置……”
府衙大堂内。
灯笼悬挂下,气息虚浮,面带疲惫的夜红翎听取着一名名官吏的汇报,以临时长官权限,给予回复。
终于,在她处置完最紧要的一批事务后,看了眼走进大堂,但没有说话的亲信,扭头将文书丢在桌,对几名文官道:
“接下来,有劳诸位大人了。”
几名官员忙客气拱手:
“夜司首劳苦功高,接下来些许琐事,交给我等即可。”
夜红翎点了点头,也没力气与这些同僚废话,看向亲信:
“说吧。”
后者忙道:“仙长们陆续都来了,如今在等您。”
夜红翎颔首:“请他们去后院。”
一场大战结束,曾参与守护这座城市的修行者们,也是时候重新聚在一起,商讨后续了。
当然,这里的“后续”包括很多方面,夜红翎知道,大家最想知道的是什么。
迈步穿过走廊,越过侧门。
夜红翎抵达府衙后院,就看到一盏盏火红灯笼高挂,月光洒在庭院中,残雪泛着青光。
她率先走到堂内,并未落座,而是站定等待。
不多时,院中大门被推开,一道道人影在官吏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为首的,赫然是裴氏的老家主。
“裴老家主,夜红翎久仰!”女武夫拱手,露出笑容,“恭喜踏破关隘,入新天地。”
“哈哈哈……”
裴武举一身破烂练功衫,乱如野草的长发草草扎在脑后,此刻走来,武道宗师风范尽显。
若按照纯粹的武道划分,他如今已是当今天下,明面武夫途径第一人。
裴武举笑道:
“夜司首谬赞了。老夫愚钝。我倒看好,夜司首未来的成就,必比老夫更一层楼。”
夜红翎顿感惭愧。
旁边,衣衫染血,却脸带笑的秦乐游与韩青松并肩走来,前者打趣道:
“武夫途径被低估多年,如今天下潮涌,倒也是应运而生。”
“说得好!”
后头,穿着青衫,头顶木簪,背负一柄锈迹斑斑铁剑的齐念裹着二人,踏入庭院。
看向裴武举,笑了笑:“只是你这老匹夫还能枯木逢春,倒是令我大为意外。”
齐念!
裴武举挑眉,神态昂藏,怼道:
“我也以为,你这一根筋的榆木脑子,会躲在山一辈子。如何?磨剑石终于穿了?”
齐念眼皮一抬,负手而立:“你的癫病不发作了?”
二人一见面,就开启互怼模式。
看的众人无语。
二人同为余杭城内隐藏,极少露面的“老一辈”传奇人物,互相也曾有过交集。
当年裴武举武道受阻,每次疯癫病发,都会跑到西山找齐念打架,后者不胜其烦。
直到后来病太重,自囚于池中,才少了联系。
也算是老“对头”了。
雪姬跟在齐念身后,撇了撇嘴,对这种“后辈”之间的打闹,只觉烦躁,倒是布衣神相笑呵呵在旁边看戏。
官府与江湖人不对付,所以,江小棠等江湖人也没有跟过来。
包括书院其余弟子,裴家母子等人也没过来。
这次大战,参战者几乎人人带伤,故而来的基本都是各个派别的“首领”,余下的还在养伤。
“二位莫要争吵,以免伤了和气。”夜红翎头疼之际,只听到春风化雨声音传来。
庭院中一道清风掀起雪沫,地阵图浮现。
继而。
以三清观主为首的,驻守南城的一群修行者终于姗姗来迟。
人员规模最大,非但俞渔、圣子都跟了过来,钦天监小队也全员跟随。
伴随老观主开口,双方才停下拌嘴,气氛严肃起来,各方依次见礼。
一时间,这小小的一个庭院中,朝廷、道门、钦天监、书院、江湖、裴氏……悉数到场。
阵容堪称奢华。
夜红翎这个“主人”压力山大。
伴随众人进入内堂,依次落座,众人先是彼此交换了下情报与情况。
其实这些消息,在之前都传递过,眼下算是做了一个汇总。
并且,也不是关键。
终于,在一些散碎话题寒暄后,身材魁梧,代表钦天监的黄尘蓦然看向坐在主位的夜红翎,眼神认真:
“夜司首,当时国师是从北方来的,也是出现在伱所在的武庙空,关于国师的情况,你应该最清楚,敢问,可知道具体情况?国师又去了哪里?是否有说了什么?”
刷
这一刻,在场所有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竖起耳朵!
是的。
从一开始,所有人都很清楚,这场会议的核心议题,不是伤亡情况,不是两名新晋观天,甚至都不是妖族联合四圣教发起的这场战争。
核心点只有一个:
国师!
夜红翎盯着黄尘看了好一阵,才轻轻叹了口气,苦笑道:
“黄监侯,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想询问你来着。按照时间推算,你们赶到余杭后不久,国师现身,且你们都是从北边过来的,你还是国师弟子……国师大人为何复活,是我们该请教你们钦天监才对。”
黄尘默然!
简短的对话后,双方猛地都意识到一个要点,那就是在场之人,似乎无人知道国师为何出现,又去往何处。
夜红翎见状,先将自己所目睹的一切,都详细说了一遍。
旋即道: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了。国师大人突然出现,毫无预兆,当时风雪太大,我只看到他从北方出现,之后溃散为星光,应该是施展了星官体系的星遁术离开,其余的,一概不知。”
黄尘苦笑道:
“我们同样对此一无所知……”
他将自己等人一路南下,得知消息后,赶来助战的过程简单描述。
可在场众人显然不怎么信……
三清观主清咳一声,疑惑道:
“黄监侯,我只问一个,应该也是大家最在意的问题,国师大人,当年真的仙逝了么?”
到底死没死?
这才是在场所有人最在意的问题。
黄尘毫无迟疑:
“当年国师本命牌碎裂,是我亲眼所见。且那一晚星辰动荡,各位想必也都还记得。当然……你们也可以认为,无人亲眼目睹,此事存疑。但……虽然我也希望,国师只是假死,但……十年过去了,此事实在是匪夷所思!”
作为一名“老实人”,黄尘是个直性子,也没有含糊糊弄。
狐假虎威。
因为他知道没什么用。
这种大事,其实根本不在于钦天监如何“说”,各方强者们只会相信自己的判断。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心中也是疑惑。
若说是假死……一方面,十年了,九州其他神藏强者不可能不做核实。
国师的确强,但纵使巅峰时期,也只是能压制每一方。
但做不到,同时对付所有强者。
一打一,稳赢,可杀任何一个。
一打二,也能占风。
一打多,就只能防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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