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下!马的,怎么前面的村子还有人?我不是叫张福先行通知撤离了吗?”
一支百人队的凤翔军斥候全员伤痕累累的窜进官道村,为首者乃是斥候备掌旅,他看着刚刚出村逃难的百姓,生气的甩了甩马鞭。
要知道他们本来有三百多人分散在咸阳与兴平边境线附近预警,却被建奴突然偷袭,为了拖延敌方骑兵,他们足足牺牲了一大半人手。
“孙掌旅,时间太过紧急,真不怪老百姓,咱们刚才连一刻都没拖下来。”其副手喘着粗气将他安慰了下。
“这我也知道,可是鞑子马上就到,如何是好?这么多百姓,他们怎么能逃过骑兵呢?”斥候掌旅不忍的看着眼前拖家带口的百姓,紧紧地攥住缰绳。
“掌旅,没办法了,咱们就这点人,只能赶紧回去通知指挥使集结大军防备鞑子,不然就算我们过去帮忙也是无意义的,况且鞑子的主要目标是我们这百人队,他们很有可能不会搭理百姓的,咱们快走吧,别耽搁时间了!”
就在副手谏言之时,后方传来的很大声的马蹄响,正是建奴一支三百多人的轻骑兵追击而来。
“唉,撤离吧。”
斥候掌旅见此情形无能为力,只能摇了摇头带军西撤。
他们没走多远就发现了建奴骑兵根本没追击过来,而是面对朝北逃难的百姓发起冲锋。
“哈哈哈,杀!杀!杀了这些尼堪!踏马的,憋了几个月终于能过过瘾了,这群尼堪正好将财物带在身上,省的我们费时费力搜查了!”
杀进人群的建奴牛录边屠杀着拖拉在后面的老人,边疯狂的大喊大叫引得周围骑兵都很亢奋。
毕竟这几个月以来别的八旗兵在多铎与阿济格的带领下已经在湖广与淮河战场赚翻了,他们一路杀的是尸山血海,也抢的盆满钵满。只有他们这些驻守关中的兵一直以来就龟缩在西安城附近,甚至努山为了收税与征兵,也严令他们不准在此关键时刻劫掠治下的百姓,所以他们非常憋屈无趣,如今征战凤翔军,找到个机会搂钱,他们必须得抓住时机。
“大人,咱们不去追人在这里耗着,不怕努山大人怪罪吗?”
牛录额真的家奴见大军不追击敌人反而在此耽搁于是便出口提醒自家主子。
“狗奴才,你懂个屁?我八旗勇士们压抑许久,现如今正是恢复士气的大好时机,张贼现在陷在巩昌,咱们有什么可急的?来人!给我传下军令,让勇士们不用顾忌,哪怕是到了凤翔城也不必封刀!”
牛录额真说完话挠了挠手,继续无情的杀戮,没多久这百十个老人就被屠戮一空,一些建奴翻身下马,在尸体中搜寻老人身上值钱的物件,虽然不多但柳胜于无。
“马的!这群狗滓碎!”看着身后本村的老人遭到屠戮,保安队与一些村里的青壮男子见此惨状气愤不已。
保安队本来在岑勇的带领下准备去兴平集合,但是鞑子来的太快,岑勇只能先帮着本村老人逃亡,但就算他们前后帮扶,却仍有一部分老人走不动落在了后面,被建奴屠戮,这让岑勇等人非常自责。
“狗娃子,你们快点走吧,别管我们这些老家伙了!”
一些老人见岑勇等人迟迟不肯逃命,而是与本村的青壮年男子一起连拖带扯的帮助他们这些老骨头,于是便坐在地上不肯走了,他们见识到了建奴的凶残,自知再拖延下去定会害了儿孙子侄。
“娃们,你们快走别被我们耽搁了,我们活到这一把岁数已经足够了,只要你们能逃走,我们这些老东西就知足了。”
此时见众人哭天喊地不肯走,岑勇的大姨满眼都是温柔的看着岑勇他们一家子,她用着自己干了一辈子农活因此非常粗糙的双手摸了摸岑永丰的脸蛋。
“姨,我求求你快走吧,有这说话的功夫咱们还能多跑两步。”
岑勇一个大男人急的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爹娘死的早,一直以来就是姨夫一家接济照料,前些年姨夫饿死,大姨的几个儿子都死在了起义造反的路上,如今她孤家寡人一直被岑勇照料,岑勇也将她看做了自己的亲娘,所以才这般激动。
“对啊,你也知道浪费时间,快走吧,别耽搁了,时间紧迫,鞑子搜刮完就会追过来了。”
老妇用着坚定的眼神看着岑勇,她身边的老人也都做出了实际行动,他们挣扎着从自己子女的背部下来,纷纷坐在了地上或躺在地上。
“走吧,快走吧。”
“呜呜,娘,求你了,快让我背着走吧。”
“爹,你别犟了行不行。”
“奶奶,你不走额就不走。”
顿时,哭声与不舍得喊叫声一片,可是大伙还是被老人们用手打或者用石头砸,将他们赶走。
【啪啪】
“混账!你是要气死我吗?咱们家如今就剩下你这一脉了,全都死完今后谁来烧纸?快走!”
岑勇很清楚自己大姨的性子,是如此的倔强坚定,他被大姨狠狠地扇了两个巴掌,人也清醒过来,他只能流着泪给大姨跪下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随即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其他村里的青壮年也都如此,他们大多数都留着泪与自家亲人做最后的告别,也有一些人下定决心留在父母身旁。
“老姐姐,我不想死。”
孩子们刚被赶走,老人们就都开始发抖了起来,毕竟谁人不怕死?尤其是老人,他们更怕死,刚才只是为了安慰这才强装镇定。
“怕什么,这些年又是饥荒又是兵乱的,咱们这些老家伙能活到耳顺、古稀之年已经是天老爷保佑了,还有什么可强求的呢?还是把活命的机会留给孩子们吧,你我腿脚不利索只会连累到他们逃命。”
岑勇的大姨笑了笑对瑟瑟发抖的一名老人安慰道。
“可是,老姐姐,我真的不想死,我儿子刚生了个大胖小子,呜呜呜---”
【轰隆隆隆】
马蹄声越来越近,老人们或镇静或恐惧,或站或坐的待在原地,准备赴死。
其中还有一些老人,他们都是前明时期的老兵,曾在边疆跟随王崇古战过鞑靼人,也打过宁夏之战,如今他们虽然已七老八十了,可腰杆子依旧很硬。
“老兄弟们,咱们是要站着死还是跪着死!”
“当然是站着死,想当年老子跟随王崇古王总督奋战鞑靼人,可从来没怕过。”
一名牙齿都掉光了的老头抄起拐杖摔在石头上,砸出了木仗尖端。
“我也是,跟着李如松李少保平叛哱拜之时,打得那叫一个畅快。”
“对啊,老兄弟们,村里当年百人去九边参军,如今也就剩下咱们这几个老家伙了,可惜,我浑身酸痛无力,垂垂老矣,不然定会加入凤翔军跟着张提督继续杀鞑子!”
“哈哈哈,正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从王总督到李少保再到现在的张提督,咱们这群老东西也是都见识过这些人杰,今后在地下碰到早走一步的兄弟们也能吹吹牛了。”
“老崔,要是几个老货能换一个鞑子就赚了!”
“好,那就赚一个!”
边说着话,几名老兵边拿着尖锐的木仗,列起了军阵站在其他老人身前,他们平日里站都站不稳,可是如今却如同山一般屹立在这里。
而建奴骑兵此时终于搜刮完了钱财,再次朝着这百多名老人冲了过来。
“老哥哥,来了,来了。”
“好兄弟,这辈子有你们这群兄弟,值了!”
“下辈子再当兄弟!”
“杀!”
“杀----”
老兵们抓住机会待骑兵接近时将木仗向前戳,却都无一例外的被马蹄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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