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却是约翰按住了保罗离储备仓仅有咫尺之遥的手臂。
“用这个。”他转而递上一把修长的鱼刀。
保罗点点头接过鱼刀,用刀尖去挑盖板,却怎么也掀不起来,气得他直接一刀从缝隙里捅了进去。
这一捅,随之传来的黏滞阻尼感立刻让保罗愣在原地。
啪嗒。
同伴举起手电筒照了过来。
灯光打在储备仓的盖板缝隙间,照出了一双鼓胀若鸵鸟蛋那么大的可怖肉眼。
其中一边正被保罗的鱼刀一穿到底。
“.”
片刻沉寂过后。
“啊啊啊啊啊怪物啊啊啊啊——”
“呕呕呕呕!”
大簇若淋病菜花一样的黏滑触须猛地自储备仓内涨爆涌出,犹如浪潮一般将劳工们尽数淹没。
哗啦啦啦啦啦啦.
海?
海浪的声音?
啪啦啦!
一波急浪打在脸上,将保罗从迷糊中拍醒过来。
第一眼,他便看见了眼前高耸如山的巨大鱿钓船。
船体表面的红漆好像活过来了一样蠕动不止,如同一层厚菌毯就要盖满船身。
哗啦啦.
又是一波海浪迎头拍下,将身下的橡皮筏打得摇晃不止。
“保罗。”
保罗用力转动眼珠子,看见了约翰的脸。
“我们.我们在哪”保罗只能发出些含混的低语声。
他的记忆相当混乱,只记得仓库里离奇暴毙的技术员,甲板上的惊变,救生筏里藏着的怪物,接着便是搏斗拼杀直至直至自己落入了橡皮艇中。
“我们得救了吗?”保罗艰难地思考着。
不及得出答案,他便发觉了面前鱿钓船船头的异样。
那是一张脸。
一张青紫色的,长满吸盘腕足的人脸。
“魔鬼。”保罗认出了这张本该躺在冷库冰柜里的怪物脸庞。
这张脸现在就长在船头,猩红的肉糜状组织物由此起始,分化出血管网络以覆满整艘轮船。
扑通。
船体涨缩不定,好似一颗赤裸的巨大心脏。
而船首的那张魔鬼脸庞就看着保罗,嘴角钩勒出似笑非笑的微妙表情。
保罗几乎要昏厥过去,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连带肉体同时溃散开来,化作一股精纯的养分被填充进对方那充满亵渎意味的躯体里。
呜呜呜呜呜——
所幸汽笛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出来。
他折过头去,见到一艘崭新的轮船正朝自己驶来。
是了是同属公司的鱿钓船.是通过无线电呼叫过我的那艘船.
保罗由衷地欢欣起来。
终于要得救了。
这艘鱿钓船很快靠到近前,一群身着厚厚制服的海员们倚着甲板栏杆,将一条绳索扔了下来。
一条绳索怎么够?
保罗发愁地抬头望去,却见甲板上的海员们都紧盯着自己。
忽的。
保罗看清了他们藏在头巾下的盘结触手,就簇拥着死灰色的人脸,正努力将随风飘扬的肉须子收敛起来。
“.”
保罗动作僵硬地松开了手,却激得这“绳索”一阵抽搐。
仔细一看。
哪是什么绳索?
分明就是一条粗壮的肉足触须,末端还瞪着一只圆眼,像是在埋怨自己为什么不配合。
他们是怪物!
这艘船上的人也变成了怪物!
保罗惶恐地向后退去,却又撞见了自己千辛万苦才逃出来的那艘鱿钓船。
船首的魔鬼正盯着他看。
身后也是怪物!
“保罗。”却是约翰疑惑道,
“你在害怕什么?”
“他们都变成了怪物!”保罗激动地吼叫起来,却不慎将下巴摔落海中。
咯。
脖子后连着柔韧长颈的约翰像条鳗鱼一样游出去将下巴叼了回来,递给保罗。
而保罗木讷地卷起七八条腕足接过下巴,脓液一吐一粘再一缩,便将之吞入半透明的肠腔之内,由此一路转运,越过了劳工同伴们痴愚的十几张脸,擦过彼此纠缠的脑花子,以及野岛船长那奸险的,阴恻恻如毒蛇一样的眼神。
咔呲。
保罗装回下巴,几乎溶尽的脖颈拧转过三百六十度,将身下这坨由十几人融合而成的异变肉山尽收眼底。
“原来.”
保罗呢喃着被骤然狂舞的触须彻底裹住,
“.我,我也成了怪物”
“.近日远洋鱿钓船集体失踪事件持续发酵,失踪者家属发起联名抗议,要求渔业公司给出合理解释。”
“.松本总务大臣在记者招待会上鞠躬道歉并宣布,近日盛传失踪事件不实成分居多,涉事渔业公司已被勒令停业接受调查。”
“.据知情人士披露,涉事渔业公司似乎和内阁要员存在利益输送关系,目前失踪者家属协会已经向法院提请相关诉讼。”
“.八岐文化祭火热进行中,数十款手游海外服务器将同步开启活动。”
“.各国对核废水排放计划进一步表示关切,马来西亚总理日前致电首相办公室协商相关事宜。”
“.东京电力公司发布最新通告,由于意料之外的非人为因素,预计不少于五千吨未经处理的核污水已经被排入海洋。”
“.首相府邸前的骚乱中至少造成三十二人受伤,截止目前,警方已逮捕抗议者超一百四十六人次。”
首相辅佐官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滑动手机,监控着近日以来的新闻舆情。
“哈——”
正悄悄打着哈欠,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自走廊外遥遥传来。
吱——
一大帮人粗暴地推开外门,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你们是谁?”辅佐官吓得不自主站了起来,
“还不快停下来!”
完了完了他心中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被人找上门来了.要被刺杀了.我不是首相别对我开枪啊
早在执行首相下达的掩盖事实,操纵舆论,逮捕民众,强行镇压抗议等命令时他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只不过很快他便注意到,这帮奇装异服的人似乎并非想要闹事,且目标明确,直奔会议室。
“您好,”辅佐官赶忙迎了上去,挤出副虚伪的笑容点头哈腰道,
“请问.”
然而才吐出半个音节,距离最近的一名长袍戴冠的男人便用眼神让他住了嘴。
那是怎样一双眼神?
辅佐官已经无法回忆起与之相关的任何细节。
唯有那种冰冷且没有任何情感可言的威慑被直接刻进骨髓,好似让他回到了千百万年前尚在茹毛饮血的蛮荒时代,同软弱无能的原始人群围坐一团,瑟瑟发抖地祈求上天能赐予他们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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