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倾微笑着说,“学长觉得是还是不是?”
“···”
苏曜缄默片刻,“但我的身体没有被替换过。”
“不对,人的身体会新陈代谢,现在的学长和十年前的学长组成的部分绝对完全不同。”
“···”
“学长认为现在,2015年的学长和2000年的学长不是同一个人吗?”
“是同一个人。”
“那就好了,即便现在的学长忘记了很多事,但学长还是学长。”
“绕湖涂了。”
“但是,学长就是学长。”
被那双认真的童孔盯视着,那里面不加掩饰的好感让苏曜有点没法直视。
“总觉得学长现在的状态让我不放心。”
“晚上···”
“要留在学长那里过夜吗?”
算是在询问自己的意见吗?
不清楚。
“···”
苏曜只能思考片刻,问,“之前你在我家留宿过吗?”
“没有,到了时间都会被赶走。”
“赶走?”
“那个···”
她脸上绽放出一个绚烂的笑,“不是赶走,说的不恰当,是因为学长很珍视我。”
不明白她所说的珍视的具体含义。
只能去猜。
是说她的年纪还小,所以秉持纯洁的交往关系。
还是说,她还在上学,不能让她留在自己这样年长的人家里传出流言蜚语。
虽然她没说过,但在医院她来的时候都带着书包,又穿着高中生的制服。
很容易就能知道她是高中生。
而自己是马上就要毕业的大学生。年龄差不可谓不大。
也许有各种各样的阻力?
手一直牵着。
她似乎很高兴。
这也是因为自己之前‘珍视’她的原因一直没做过导致的吗?
要继承‘自己’的意志继续珍视,还是说——
“学长!”
“那边有个玩偶人,去和他们合影吧!”
“嗯。”
被簇拥在小青蛙玩偶的中间,和她一起合照。
拿到那照片在手里,任谁看她的表情都是笑颜,满足的笑颜。
忒修斯之船吗?
但她也许说的对。
既然十年前的自己和十年后的自己都是同一人,那么四天前的自己和四天后的自己又怎么会不是同一人呢?
也许在哪天便会突然回忆起忘却的事。
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没必要忐忑。只要继承‘自己’的意志就不会有错。何况这是幸福的事,不是痛苦的。
“我可以去你家看看吗?”
算是出于想更加了解她的目的,苏曜提出这个要求。
“我家?”
“啊,我是想说,如果我去过那,再去是不是能记起什么。”
“学长没去过。”
她摇摇头。
“那就···”
“但是现在可以去。”
她摆出笑容,“之前是因为父亲还在,学长去了的话我可能会很难堪。但现在父亲已经不在了。”
“抱歉。”
“不用道歉,反正爸爸不在了我反而能过的更轻松。那段时间如果没遇见学长的话,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
真的轻松吗?
看她的表情真感觉不到,像是强颜欢笑。
苏曜被她引导到自己的公寓,感觉那已经算是比较旧的公寓了。但乔倾住的地方显然更加破旧。
一言以蔽之,连门口的抬杆都用胶带缠过很多次。每栋楼上都有瓷砖脱落过的痕迹。
楼梯上也贴满了各种小广告。
“学长穿这个吧。”
她拿出一双黑色的拖鞋,大概是她父亲的?
屋子里同样也不乐观。
只能说刷了白漆。没什么家具,算是大的沙发扶手上已经掉皮了。
没有电视机。
逼仄的卫生间门口放着立式洗衣机。
隔音效果也挺差的,在这里就能听见有人好像是在楼上吵架,哪里又在冲马桶哗啦哗啦的。
“一个人住在这里不会害怕吗?”
看着她去倒了杯水过来。
“虽然看起来有点糟糕,但治安还算不错,从没听说这附近发生过什么事。”
“是吗?”
“学长是不是失望了,女友不是有钱的大小姐。”
“怎么可能···”
“我没有给过学长零花钱,没法包养学长。”
“···”
“但是我不想只让学长自己努力,我也在努力攒钱。加上之前有的一点点,已经攒了三万以上了。”
“感觉我好像挺差劲的。”
“为什么?”
“像是诱拐了优等生。”
“学长怎么知道我一定是优等生呢?”
“奖杯。”
虽然是随意摆在没有电视的电视柜上,不起眼,但苏曜还是看见了。
“盒盒盒···”
“学长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本正经,但就算是诱拐,也不是单方面的诱拐。”
“是双向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
讲真。
苏曜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点还留在这里。
吃过晚饭,她也没赶自己走。
相反,说要自己帮她看看习题册,解答一些疑问。
虽然没了记忆,但自己的脑子好像还算好使,大部分都能解出来。
“学长不愧是能考上冬市大学的呢。”
又吃了饭后小甜点。其实也就是几个小橘子。她说的是橘子不但可以吃,皮还能用来提神,是全都是宝的水果。
之后的事就很顺理成章。
“很晚了。”
“学长要不···就在这里留宿。”
“反正父亲的房间一直都空着。”
就睡到了她父亲的空房间里。床也是铺好的。
一般来讲父女,父亲总会把采光好空间大的房间留给女儿,但在这里是相反的。她的房间苏曜虽然没进去,但从客厅看过,比现在睡的她父亲的房间小了一半。很窄。
这房间又朝阳,窗户虽然是老式的推拉窗,但到处都很干净。看起来她经常打扫。
“嘎吱嘎吱——”
大概是因为床垫有些旧,苏曜只要翻身就会弄出声响。
睡不着。
不论是陌生的环境还是从窗户时不时晃来晃去的车灯。车子过减速带啪啪的声响。还是哪又有窃窃私语。
外边在什么时候又下起了大雨。
这时候就算提出要回去也来不及了吧。
在意的不是呆在哪儿。
不是的。
是真的感觉内心好像空了一大块,强烈的在希冀什么,渴求什么。
脑袋像是快炸了。
极度渴望香烟,又因为这个念头才真切明白自己多半真的是个烟鬼。
正当苏曜准备爬起来吸根烟。
“吱——”
余光却忽然发现门慢慢地开了。
缘故于此,苏曜也就没再爬起来,干脆装作睡着了。
没开灯。
可以眯起眼睛窥视她,看到她抱着个枕头用很轻的动作过来。
“嘎吱——”
她一上来,床垫就必然有声响。
洗过澡的洗发露香气离苏曜很近。
“学长···”
“醒着的吧?”
她靠的很近,声音几乎是在耳边。
“醒着。”
“那,我可以在这里吗?”
“···”
一开始她侧睡,和苏曜中间隔着枕头。温暖的小手放置到苏曜的胸口上。
“学长真的是大人呢,肩膀和身体都很宽。”
轻抚着。
又明显感觉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
但那枕头在什么时候消失了,接着便是和她不算大的宝宝食堂直接相抵触。
“学长···”
仿佛是要哭出来的声音。
“你在发抖。”
苏曜说。
“嗯···”
“因为没想过学长,真的会愿意留下来。”
“抱歉,我没考虑那么多。”
“我知道的,学长看我的眼神没有任何奇怪的念头。跟以前一样,像把我当小孩子珍视着。”
“···”
“但是,学长,我已经成年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我也是女孩子。”
“爱着学长的女孩子,也想···偶尔能像恋人一样相处。”
“···”
想。
或许太过简单粗暴了。
明明还什么都不记得,就在这隔音极差的环境里占有了她。让她压低声音,垫起杯子放置床垫的声音过于响亮。
但是那的确是真切能感受到的。
被渴求着。
即便颤抖着,也想要从自己身上获得某种情感。
她对自己的爱是真的。这点即便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也能从现在更加真实的体会到。
是发自内心的想。
名为‘苏曜’的自己还真幸福呢。有这样可爱的女友。
这样一想,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目标,现在也有了。
“学长···”
心里短暂出现的空缺也被温暖的躯体再一次抵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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