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子“哼”了一声,道:“五十贯钱,总不至于是个馊主意吧?”
“那不是!”霍县丞朝赵平安竖拇指,“平安当真是依律做事的,但是若请州府折冲都尉带兵征丁,这活县衙可下不去手……”
赵平安闻言放下了筷子,抿了抿嘴唇,从齿间取下了一枚鱼刺,然后轻轻地放在了桌面上。身边刘捕头显然脸色都变了,看过来的眼光都像能捅他几刀似的。
徐夫子道:“这可不能干,若真是强征壮丁,那是要激起民变的。这世道,谁家男丁不是宝贝?就盼着他们上战场?能有这许多黑户,还不是权宜之计!?”
“哼!”刘捕头冷笑一声,“我听人说山里人淳朴,不料这山里人竟是要吃人!”
赵平安侧目迎了上去,点头轻笑道:“刘捕头言重了,这话太伤人了。”
刘捕头却不理,只是挪了挪身下的胡凳,“小满,跟你换个座!”
杜小满没料到场面突然就剑拔弩张了起来,一时不适,眼神里已是充满了抱歉,只是这酒席上没他说话的份,顿时不知该如何自处。
赵平安心道这戏也该演完了,再演下去,怕是都出不了顾县县城,于是道:“霍县丞,你真就别卖关子了。你这般说话,可是忒不仗义。想到了什么解决办法,你也不能拿平安来开刀不是?是,我是长得不好看,可我也不能长成门板一般,尽给你当塔盾啊!”
霍县丞点点头,压了压两只手掌,然后才道:“刘捕头你也忒激动了些。平安的法子是不好,可平安没经验,你们不知?放心吧,卢县令说了,这事能解决!不烦劳州府折冲都尉了。”
说着,便拿出一张纸,给大家传阅了起来。
赵平安余光瞥了一眼,好家伙,那是他写的募兵构想。只是被霍县丞誊抄了一遍,全是新鲜的笔迹。
好一招树上开花,声东击西。
端的是收买了一桌好人心。
赵平安脑袋差点冒烟。
不过仔细想想,他还真能理解这做法。
泽里乡这黑洞,县衙不管,那是助长歪风邪气。县衙若是要管,那得要做好啃硬骨头的准备。当下县衙没时间,也没精力,更没人力去理会这等龌龊。
于是只好剑走偏锋。
拿他赵平安出来祭旗,挑起刘捕头、徐夫子一众人等的怒火,等待时机成熟,再以卢县令的名义,来推翻所谓的馊主意。
人嘛,两权相害取其轻。有了赵平安那玩笑似的“强征”馊主意,自然而然这募兵制就更合理了一些。
而且在这件事上,县衙需要泽里乡的通力配合,原本处于劣势。如今这出戏一闹,就变成了县府对泽里乡的恩惠,而不是妥协。
双方心理落差进一步减小,也更加地淡化了双方矛盾。
赵平安兀自摇头,这霍县丞该是干不出这等脱裤子放屁的勾当,怕就是怕躲在后边的卢县令,那是个高手。而关键是,这事他赵平安还不能伸冤,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因为他没身份,全靠仰人鼻息地活着。
说句托大的话,被人当枪使了,都是一种荣幸。
刘捕头仔细地看过那募兵草案,倒吸一口凉气,看向霍县丞,“这法子倒公允,想来耆老那,我也能说上两句。”
赵平安在这世上第一次领略到了阴谋诡计,算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记闷棍,心里自然不忿。只是他毕竟也有些经验,只笑了笑,道:“是小子鲁莽,不知底细。小子给刘捕头、徐夫子,还有泽里乡的乡亲赔罪了。卢县令霍县丞爱民如子,当的是一方父母大人!”
这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霍县丞说的。那霍县丞知道赵平安心中有气,只能暗道一声惭愧。
他招了招手,门外便进来两个浓妆艳抹的乐伎。
“大家先听听曲,我去方便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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