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来说。”
朱厚熜这话是对王琼说的:“王卿身为吏部大天官,想来必有一番不同的见解。”
“臣谢陛下隆恩。”
王琼内心有些激动。
他终于明白梁储之前为什么喊他一起说话了,原来是自保加暗示。
与王琼相比,梁储显然更了解天子。
所以,他提到自己丰富的履历,应该是在暗示自己天子更看重一个人办事的才干吧?再联系到之前天子对他有些尊重的称呼,王琼心里有了底。
他站了起来看了张九叙一眼之后就说道:“若说通逆,也是王守仁一把火烧得不好,将逆王府中与文武百官的书信全焚毁了,要不然张给事口中的通逆之臣,那就数不胜数了。再说依阿权奸,刘瑾、钱宁、江彬在时,朝中又有几人与他们只有公事往来,从无私交?”
“臣治理漕河三年,有《漕河图志》八卷;臣改任户部郎中,转官河南右布政使,其时弘治年间,臣悉心用事,怎么就有勤勉、干练之名?正德初年,臣是与刘瑾有往来才步步高升,但其时面对刘瑾凶焰,阁臣又有何作为?”
“臣任户部尚书时,举国财计心中无漏,那时也有人称许臣有才干。倒是臣与彭泽争兵部尚书后,声名日差。臣举荐了王守仁,在河间设总兵,汤麻九造反,各地捷报频传,先帝不吝赏功,臣得封少师、太子太师。先帝病重,又降恩令臣迁任吏部尚书。”
“现在先帝大行了,臣便成了依阿权奸之辈。臣自正德八年便已是一部尚书,此后臣之任事,全出于先帝!张九叙,你何不说先帝是权奸后台?”
被这么一顶大帽子丢了过去,张九叙怒不可遏,顿时说道:“陛下,王琼大不敬!先帝只是受人蒙蔽,王琼竟如此妄议先帝!”
王琼竟一转身面向朱厚熜,行大礼喊得极为大声:“臣王琼弹劾大学士杨廷和、毛纪罗织党羽、朋比为奸,使内阁超然六部之上,视九卿为无物;张九叙、齐之鸾等言官媚上求荣,甘为走犬,不知公忠体国,以风闻奏事之权构陷忠臣、行党同伐异之实!”
梁储、蒋冕已经被人弹劾了,王琼现在的矛头便直指杨廷和、毛纪。
但其中用意,朝堂中人又有谁不明白?
党同伐异这个词,皇帝之前说的时候大概还只是夸大其词,想要用“互相攻讦”把这一波内斗轻轻放下。
但王琼现在说的是“罗织党羽、朋比为奸”,而张九叙、齐之鸾的行为则被王琼定性为构陷忠臣,是杨廷和罗织的党羽在党同伐异打击政敌。
皇帝听了会怎么想?皇帝怕不怕能有这么多党羽、走犬的首辅?
“你……你……”张九叙气得满脸通红,随后只得说道,“陛下明鉴,王琼劣行斑斑,请陛下治罪!”
朱厚熜又笑着问梁储:“粱阁老,你怎么看?”
梁储也干脆,摘了帽子就出列跪下来:“臣忝任阁臣,无所作为。今既不容于朝堂,臣老迈不堪其辱,请陛下容臣退隐乡里,保全骸骨。”
他也不说自己有没有什么罪,直接坐实了被党同伐异的指责:说是不容于朝堂,不堪受其辱嘛。
王琼已经说了,刘瑾、钱宁、江彬,乃至于现在仍然存在的谷大用、魏彬、张永等人,他们的存在不是没有道理的。那时候阁臣都没办法,他王琼与人家结交算什么罪过?要查结交内臣、幸臣,查通逆,查有没有银钱往来,那敢查到底吗?
至于梁储,他已经是堂堂阁臣了,真要论起来的话他才是首辅,他又何必结附权奸?多年来他不就是老好人吗,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那种。
言官是真的不懂刘瑾、钱宁、谷大用等人得势的局面里做事有多难吗?当然不是,只不过现在要借题发挥罢了。这脏水泼在谁身上,看谁势弱而已。
朱厚熜再次问向杨廷和:“杨阁老,对王德华的弹劾,您又有什么想说的?”
一脸不偏不倚的姿态。
杨廷和已经被指责结党了,他再不能退缩,出列坚定地说道:“王琼贿结权奸以图幸进,小人之举!内阁协助天子,参预机务乃是本职,何来超然六部一说?六部九卿职权分明,内阁从未插手其事!倒是王琼劣迹斑斑,陛下或未可知,臣权且列举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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