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当前朝臣辅政倾向的评价:一味因循守旧。
对自己可能继位后的方针战略:没明说,但他把正德皇帝一顿夸。
对自己说这些东西的心理准备:引颈受戮。
他可是遗诏中指名道姓的嗣君,距离真正的天子身份只差一个登基大典了啊。
在这种时候,怎么敢一下子指责朝臣们过去的辅政成果呢?
与继嗣问题相比,对于朝政将来会如何走更加重要,更加让朝臣们不能退让!
看梁储和毛澄的震惊不像是作假,杨廷和又有一番思索。
这时,朱厚熜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和他登基后的第一套重臣班底,终于面对面。
杨廷和抬眼望去,只觉得这个年轻的嗣君双眼清亮、精神焕发。
仪表堂堂自不必说,一路上梁储、毛澄他们送回京里称赞过很多的沉稳、镇静也见识到了。
朱厚熜也在看着他们三人,过来先问了一个好、对上号,态度称得上随和、亲切。
杨廷和对朱厚熜的印象更加立体起来,联想到昨天的事和谢笺中的言辞,只觉得这位嗣君心机深沉。
朱厚熜坐下来之后,也看向了眼中满布血丝、神情疲惫的老臣。
看来昨晚都没睡好啊。
“阁老们辛苦了。”朱厚熜开了口,“本以为今天会是百官劝谏的场面,阁老们既然先单独到了,这里的人都知道情况。太后和阁老们的决定直接说吧,也不好让大臣们一直在外面等着。”
杨廷和、蒋冕、毛纪三人初步领教了他的说话风格,蒋冕之外,另外两人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杨廷和集中了注意力,上前一步行礼说道:“殿下,礼部昨日所呈禀之仪注合乎仪制,臣恳请殿下依礼入宫,再受百官劝进。”
朱厚熜沉默了。
行殿狭小,站不了那么多人。等会正式与百官见面,有资格进来的并不多。
所以现在面前这些人数,倒像是日后最常见的情景:诸多大事,其实只是与几个重臣一起商量。
朱元璋所制定的大朝会、朔望朝会、每日常朝制度,到如今实际已经荒废:除了朱元璋自己,后来的皇帝都没有扛得住这种高强度又低效率的形式。
实际上朱元璋自己也扛不住,废了宰相后设了翰林学士作为“秘书班子”,随后才一步步演化成如今的内阁。
到了宣宗时,开设内书堂教太监读书,司礼监慢慢崛起,如今帝国中枢就成了这样的结构。
英宗继位时才九岁,他祖母张太后又不垂帘听政,朝会时哪里能决定一些事?还有着担心皇帝生长发育的问题,所以内阁定下来每天朝会时限制奏八件事,而且这八件事由阁臣事先写好处理意见给皇帝,这样朝会上奏时幼年皇帝就能“决断如流”。
票拟制度就此成型,而内阁也一步步侵蚀着六部的职权。
现在,内阁虽然在法理上仍旧对六部没有指手画脚的权力,但因为掌握了六部上奏各事处理意见的“建议权”,实则已经是上级。
只差进一步直接指挥六部该怎么办了。
朱厚熜脑子里在感慨这些事,但行殿中则制造出了沉默,因而慢慢压抑起来。
回过神来之后,朱厚熜摇了摇头:“这是最终的决定吗?我还是昨天那句话:让我以皇太子礼仪入宫登基,我不愿意。”
杨廷和表情波澜不惊,毕竟早已料到会这样,他再次说道:“殿下,老臣斗胆请问,殿下欲只继统不继嗣,此刻殿中诸人,有哪些赞同?”
朱厚熜眼睛微眯。
这就是他内阁首辅的威势吗?直接要让人站队?
毫无疑问,此刻站出来赞成的,就是逢迎君意的小人了,接下来必定面临狂风骤雨的驳斥,许多帽子都能戴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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