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这里,短短时间,挨了不知多少次骂。
在一边旁听的裘芷仙,每每都吓得直缩脑袋,想不到性情温和的孟秋前辈,竟然有这么严厉刻薄的一面。
余英男初始也不服气,但孟秋将法力降到筑基,御使一柄最差的黄光飞剑,将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才认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变得谦虚起来。
之后时间,完全不敢懈怠,按照对方要求练习,一点一滴的改正剑法中的缺陷。
若以武当剑法的纯熟圆润而论,已不在门中众多师兄师姐甚至师叔们之下。
只是无论她怎么努力,甚至表现出了剑道上惊人的天资,孟秋总不满意,嘴里全是贬低和嘲讽。
她不敢当面顶嘴,私下却和林绿华抱怨过两次。后者也不敢过问,只得安抚道:
“我听师父讲,这位孟道友的剑法之高,从古至今,除去广成大圣不算,兴许也只排在长眉真人和吕祖、极乐真人之后,比肩三丰真人。
恐怕师父的剑术,都不入他法眼。你能投入他门下学习剑术,极为难得。
除了当年和广明广慧道友的一点交情外,更多的是师父这些年来,无论他发达还是困厄,都一如既往的支持。
就算这样,你看苏师妹、韦师妹、米师妹,还不是被他早早打发回去,都不肯多教。
能严厉要求师妹,可见也是用了心的。他不是那种藏私的人,挑你刺恐怕真是你哪里做得不好。不要抱怨,好好修行。”
余英男并非不懂这些道理,只是被宠爱这些年,有些娇惯罢了。一经点拨,立刻清醒,加倍努力。
这大半个月来,自觉剑法更有突破,进步明显,可越是这样,孟秋反倒越看不上,言辞更为辛辣。
今日不出意料,再次挨骂,她刚委屈而走,郑八姑便过来道:“我刚才听到你又在骂那小姑娘,可真是要求苛刻。
这些天我见她剑法,已然登堂入室。比之你或许不如,但和我当年相比,已是大大胜过,不输同时代的刘泉。
如是这样,都入不得你孟大剑仙的法眼,还要做到如何,才能令你满意?”
白水真人刘泉向来以剑法出众闻名,名声还在醉道人和铁蓑道人之上。
其在筑基期就修成练剑成丝的绝顶剑术,世人许之将来至少也是穷神凌浑那样的大剑修。
郑八姑将余英男与之相提并论,已经是极高的评价。
孟秋却不以为然道:“我当年见刘道友,着实被他剑术惊艳过,也以为他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心向往之。
但这些年练剑生涯,自问剑术早已超过了他,回头再看,才明白他有一个大毛病,如不能改,不说剑法难有进步,晋升地仙都是问题。
他太过自傲于自己的剑术天赋,不知不觉,就忘了初衷,将练剑当做生平第一要务,待人处事,以剑理行之而不是以道合。
长此以往,将剑法当做神圣,不能平常心视之,举重如重,如何能再做突破?
术法上用力过猛,道法上也难免会这样。你想想神驼乙休,殷鉴不远。”
郑八姑仔细回想,不由点头。
刘泉虽然修道较她晚上一些,但天资一点不输,可她耽搁了几十年,仍旧能赶在前头晋升地仙,就很说明问题。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他从前认为是没有名师,才不能晋升,可拜在穷神凌浑门下也不少年,仍旧原地不动,十分反常。
看来结症就是你所说,太过执着术,而忘记了道。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能够想通。”
孟秋轻轻一笑,道:“此事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毕竟是贯穿修行生涯的东西,真要改变,须得大智慧大毅力,才能舍得放下。”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剑术能比道法重要?”郑八姑摇摇头,道:
“所以你觉得姓余的小姑娘,也有这个毛病,故而一再打击,令人明白,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不过如此?”
“是也不是。”孟秋道:“余英男最在意的,不是什么剑术,而是自己出类拔萃的天资。
她出身困苦,天资是她脱出泥沼的关键,无比重视,本是理所当然。
但收养她的广明广慧两位道友,惊于她的资质,竟然不敢收徒,却是谬误,导致她对天资的重视,变得畸形。
好似这一身天赋,是最重要的东西,自己一切所得,都由此而来,所谓师长教诲、道法精妙、本身努力,都在其次一样。
更严重者,却把一切的努力都当做是为了兑现天赋,忽视了修道当然是为自己修道这样浅显的道理。
空耗灵性,不知创造,只会按部就班的成长。如此浪费天赋,在我看来,也是碌碌无为。”
郑八姑听他分析得透彻,不由奇道:“这种毛病,连半边师太和这小姑娘的几个师姐都不曾看出,你怎会知道?”
孟秋淡淡的道:“因为我曾经也是这种人,以为自己能有一番成就,全是因为某个极为难得的机会。”
他所说的机会,其实就是指得穿越之事。
前世网文中,穿越者都是天命眷顾,又前知事情发展,能有什么样的成就,都不稀奇。
他一度迷失,以为按部就班,随随便便都能飞升天阙。
直到察觉很多事情,和他所知原著并不相同,数次武功而返,才有些动摇。
再者中土海外,东奔西走游荡多年,经历不少艰险,却连个洞府也混不上,不免陷入自我怀疑。
后来信息纷至沓来,各种杂乱又有启蒙,到了泰山修为失去,元神停滞,心神放空,才有所感悟,一时清醒。
孟秋补充道:“我之所以对余英男这般态度,就是要打醒她。
先叫她知道,她那天赋,在武当是被众星捧月的关键,但在我看来,不值一提。
倘若连我对她的基本要求都达不到,还有什么值得自傲?
等她怀疑起自身天赋,才会从盲目中清醒过来,认清自己眼下的状态。
如此才能灵性爆发,真正领略剑法无穷变化的奥秘,踏入新的天地。”
“你真是个好师父!”郑八姑道:“不过她毕竟是武当弟子,和你之间其实没有那么好的交情,依我对你的了解,不至于费这么大劲,为得什么?”
孟秋郑重其事的道:“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史为鉴,可知兴替;以人为鉴,可明得失。
我这样矫正她,何尝不是在摸索道路,用以自省?”
郑八姑顿时了然,却见孟秋双目紧盯过来,眼神奇特,不由悚然一惊,正待开口询问,却又恍然大悟。
原来孟秋并非只是借着教授余英男而自省,实则也是在提醒郑八姑,不要执着于相,太过要强,从而耽搁了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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