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是苏杭锦衣卫的祝百户。
祝百户是李烈的直属上级,看押戚将军的命令还是祝百户亲自下达的。
祝百户很熟悉李烈的性格,这人虽然名字里带着一个烈字,做事却是非常细心,堪称滴水不漏。
没想到这才十多日没见,李烈已成了戴罪等死之身。
“李兄,桉卷我已看过了,不过还是想来找你谈谈。”祝百户拉过凳子坐下后,对着李烈说道。
这开口称兄道弟,一是拉近之间的亲切感,二来是李烈虽然总旗身份还未被免,但是这已经是板上钉钉子的事了,再称李烈为总旗显然不合适。
祝百户坐下后,对着李烈说道:“我想请李兄从头到尾,详细讲讲昨夜之事。
但凡有任何事,哪怕是猜想,无论大小,都与我一起说出来。”
李烈点了点头,他从昨夜晚饭后,十多个厂卫集体中毒而亡开始说起。
李烈讲的并不太连续,他一边讲一边想,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大体事情他今天已经说了无数次了,但是一些小细节的记忆此时才被激发。
比如说李烈刚想起来,劫囚的四个怪人里,有一个黑衣蒙面者,他用的是一把长柄倭刀。
祝百户坐在那里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断李烈的讲述,直到李烈讲到自己昏昏沉沉的醒了过来时,已是满地死尸。
“是谁救的你,你知道吗?”祝百户对着李烈问道。
李烈摇了摇头。
那时候他已经中毒昏迷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其实,李烈不止一次想过,要是没被人救出来就好了,何至于此。
李烈真羡慕张公公,不,是有一些嫉妒。
“唉。此事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李烈说道,“哥哥被人白救了一回,不过能留着这条命来给你讲完整个来龙去脉,也算大善。”
祝百户对着李烈问道:“那四个劫囚之人,武功怎么样?”
李烈一听,正色说道:“任意一人,皆在你我之上。”
“你说,有一个前来帮忙的书生,他几拳就将一个壮汉给放倒了?”祝百户追问道。
“没错。两人互攻了几拳,都是有攻无守的那种,结果几拳之后,那个书生就放倒了壮汉。”李烈非常确定的说道。
祝百户陷入了沉思。
江湖中的武林高手,祝百户虽然不是江湖人,但是也是知道一二的。
用刚拳的高手不多啊。
用刚拳最有名的就是天罡门,但是根据画像,怎么看都不像是江天雄或是江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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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还得找六扇门问问才行。
作为百姓人人惧怕的锦衣卫,其实祝百户很多时候常常心生一种无力感。
朝廷的律法只对某个程度以下的武者有效。
当武者的能力达到某种程度后,朝廷实际上对他是没有执法能力的。
就算是你把通缉告示贴的满天都是,但是得能抓到人啊。
昨天晚上不管是前来劫囚的四人还是前来帮忙的三人,这七人都是属于朝廷对其没有执法能力的高战力武者。
怎么江湖中一下就冒出了这么多匿名高手了。
“最后一事。”祝百户对着李烈问道,“你觉得那劫囚四人,是来真劫囚的,还是借劫囚之名杀人的?”
这问题可以说是极为重要,所以李烈回答前,他沉吟思考了很久。
终于,李烈抬起头对祝百户说道:“我看那四人口中所称是来劫囚,其实是来杀人的。”
祝百户追问道:“这么说,对方计划是成功了?”
李烈重重的点了点头。
祝百户端起茶壶倒了两杯冷茶,他站起来后端起一杯,李烈也连忙站起端起另外一杯。两人举杯对敬,随后将自己杯中冷茶一饮而尽。
祝百户将茶杯一放,转身就走。
李烈看着祝百户离去,心中卸下了一副重担。
既然你来了,我便可以从容赴死了。
李烈坦然转身,合衣倒在床上,一阵倦意上头,很快就鼾声大起。
有些话,不必说出。
有些事,不需承诺。
朝廷钦犯狱中身亡,李烈难逃一死,但是有祝百户照应,家无覆灭之忧。
……
三份各有渠道的奏疏前前后后同时发出,以八百里加急朝着京城递去。
几日后,京城,禁宫之中。
这是一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房间,房间空间很大,但是布置极为杂乱,有铺了画了一半书画的大书桌,有装满书册的书架,地上胡乱丢着一些翻开了却不准旁人动的书籍,更怪异的是,房间里还有一个武器架。
一位身着明黄龙袍,头戴纱翼善冠的年轻男子,正拿着一把朴刀,疯狂地砍向另一位持盾者,一边砍,一边口中还在大喝着。
“十七!”
“十八!”
“十九!”
“二十!”
砍完二十刀,男子把手里的朴刀随意一扔,然后喘息着说道:“好了,老子心中这股恶气出了,再来谈事。”
这男子便是当今皇帝。
皇帝身前,站着两位不应该同时出现的人物,一位是东厂厂公陈崇英,一位锦衣卫指挥使包同天。
刚才皇帝提着刀乱砍的对象,就是包同天。
皇帝身前的桌子上,摆了三封奏疏。
这第一封是锦衣卫的八百里加急密奏,密奏里面详细写了十一月十七日的夜间,杭州大牢发生的恶战。
密奏将物证和七人口供归纳总结后,把事情经过完完本本的描述了出来,结果就是戚将军死,东厂全军覆没,锦衣卫和看守衙役死伤惨重。
生还者的口供和午作的呈词相互对应,出现在杭州大牢的七人中,有用倭人兵刃的人。
第二封是杭州府尹祝知安发的八百里加急,里面开篇便是杭州地牢恶战,写到东厂张一与公公被贼所擒后,英勇就义,锦衣卫总旗李烈作战不力,导致戚将军死于混战。
这事在自己职权之外,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三封是东厂发的加急桉录,里面除了记录了杭州大牢一战之外,还记录了杭州城外发生了一场不为人知的厮杀。
桉录指出,原本有一伙近百人的倭寇准备夜袭杭州城,结果刚在出发就被人给截杀了,倭人的尸体和兵刃不见了踪影,但是他们驾来的船只在留在湾口。
根据残留的线索推测,倭人已经在湾口处潜伏了多日。
“陈崇英。”皇帝出够气了后,对着那位眉发皆白、低眉顺眼的东厂厂公说道:“你以后找人,得找些聪明点的。
得有脑子,知道吗?
要不是你东厂把人锁在地牢里,会被人用毒攻吗?
我让你们东厂把戚常威那老狗带回来,是另有重用,不是要你们真整他,更不是要你们整死他。
懂吗?!”
天子一怒,连天下第一高手陈崇英不得不弯腰低首,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皇帝擦了一把挂在下巴上的汗水后,对着旁边的太监说道:“传我口谕:戚常威发国殇;张一与鞭五十;李烈斩立决。祝知安,祝知安这倒插门的老小子,真是便宜他了,官降一级吧。”
皇帝转过身来对着锦衣卫指挥使和东厂厂公两人说道:“其他的事就算了,这几个事情给我查清楚。
倭人是怎么知道戚老狗关在哪里的,若没有内应,他们怎么敢百人夜袭杭州?
截杀倭寇的到底是谁,大牢前助拳的人又是谁,他们是怎么知道消息的。
陈崇英、包同天,你们给我查,查不出来,我让你们两个给我当盾靶子。”
“是。”陈崇英和包同天领旨退下。
“陈崇英,你等一下。”就在陈崇英准备退下时,皇帝叫住了他。
皇帝说道:“来来,给我按下头。朕头痛了快有半个月了。
你是东厂厂公,得为朕分忧。
君忧臣辱,老子现在就忧得很。
懂吗?”
“是,陛下。”陈崇英一边回答,一边伸出双手对着皇帝的头部按摩起来。
在陈崇英的按摩之下,皇帝的头痛顿时缓解了,他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开了。
“陈崇英啊。”皇帝心情大好。
“奴婢在。”
“你得中用点!
朕舍不得杀你啊。”
……
杭州城,客栈中。
白久池见到了正在床上打坐的黄小石。
这个黄小石,一点空都不肯浪费,就这样一边打坐练功一边和自己交谈。
很简单,黄小石知道,白久池是个不在乎面子的聪明人,对这样的人,自己对他的态度并不会影响到他的思绪和决策。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用浪费时间来巴结你了,与其对你示个好,不如我把内力多转两圈。
“王爷是你亲叔爷,可是最亲的血亲,而且你们也有共同的敌人——那个杀了你父王和母后,抢占了勤王的皇位,还一直欲至你于死地之人。
就是当今的那个皇帝!”
白久池的口才不谓不好,他说得极为动容,结果黄小石连头都没抬一下。
“这皇帝登基以来,好大喜功,鱼肉天下,也用尽一切心思排除异己。
诚王素有贤明之名,这也成了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皇帝欲除诚王而后快,只不过现在诚王低调做人,他一时间拿不到把柄罢了。”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出来了,黄小石连眼睛都没睁开。
白久池既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又不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和聪明人说话,好处是省事省劲,但是缺点就是白久池无法把控整体节奏。
“我承认我低估了你。”白久池说道:“我也知道你是一个有野心之辈。
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或许你也知道我家王爷想要做什么事。
既然你在这里十多天都没走,这也表明了你的态度。
别的我不说了,王爷需要你掌控天龙教。”
听到“天龙教”这词,黄小石终于睁开眼睛了。
黄小石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白久池,他认真地对着白久池说道:“天龙教是个大教,我一个人想要登顶很难。”
黄小石说的比较含蓄,白久池自然也听得懂。
白久池点了点头,他说道:“这点你放心,我自有安排。
不过,当前还需要你自己先想点办法,尽快立点大功劳,我才有理由把你直接插入天龙教的高层之中。”
“好”。
这么几句话,大家就算是达成协议了。
从今天起,黄小石就是诚王手里的一个打入天龙教之中的棋子。
第四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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