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郑先农扯着嗓子在那喊:“大伙都加把劲儿,争取今天弄完,这天阴了,没准要下雪!”
原来这些人在忙着扣大棚呢。
这边都忙活一个多礼拜了,紧赶慢赶,总算是把大棚给扣上,真不容易。
知青们还请村民编了不少草帘子,晚上的时候,在塑料布外面再盖上草帘子,更有利于保暖和防风。
反正这边甸子的塔头上,有的是苫房草,另外最多的就是靰鞡草。
这个比较有名气,以前流传的东北三宝,就是人参貂皮靰鞡草。
前两者比较贵重,只有富人能够享用,而靰鞡草则是穷人之宝。
到了冬天,把靰鞡草鞣制之后,塞到大靰鞡里面,又暖和又防潮。
至于靰鞡,是一种用牛皮或者毛毡做成的靴子,这种垫鞋的材料,也就被称为靰鞡草。
有些地方不产靰鞡草的,就把苞米棒子的那层外皮扒下来,揉搓之后,塞进鞋里,都是一個道理。
李卫国也跟着忙活一阵,这大棚当然没法跟后来的大棚相比,毕竟受条件所限。
不过在当下来说,也是新鲜事物,村民也都有点不敢相信:这玩意冬天还能种菜?
郑先农脸上带着一股子胜利的喜悦和兴奋:“大伙就瞧好吧,我们先种点韭菜试试,过年的时候,争取叫大伙都吃上韭菜馅饺子!”
那敢情好,村民也都咧着嘴笑,不过心里大多是不怎么相信的。
第二天,李卫国钻出马架子的时候,发现外面又下雪了,还下得挺厚,这一场雪,肯定就彻底站住,不会化了。
他拿起扫帚,开始扫雪,很快赵广定也钻出来,跟着一起扫。
雪地上并不寂寞,可以看到不少鸟兽的足迹,还有一行行长长的耗子爪印儿。
这边守着野外,耗子尤其多,虽然有紫貂这个捕鼠能手,可是也抓不过来。
这一落雪,鸟兽就更难过了,觅食也增加不少难度。
李卫国给鸡鸭喂食的时候,周围就聚拢不少鸟雀,只是不敢过来,估计是等着没人了,再下来捡点剩儿。
不过也有胆子比较大的,有几只就直接落到鸡槽子附近,大模大样,跟着小鸡一起啄食。
“俺说啥鸟这么胆大,原来是蓝大胆。”赵广定嘴里嘟囔一声。
李卫国也认出这种小鸟,比麻雀稍微大点,后背上的羽毛呈现蓝灰色,闪烁着金属的光泽,因为生性活泼,胆子特别大,所以当地人称之为“蓝大胆”。
在他们这边,蓝大胆算是冬候鸟,每年煞冷的时候飞过来,在这边越冬。
类似这样的鸟类,还有苏雀和黄鸟啥的。
李卫国就顺口吹了几声口哨,结果有一只蓝大胆就朝他飞过来,直接落到他的手上,嘴里发出婉转的叫声,这种鸟叫起来还是挺好听的。
摸摸衣兜,李卫国抓出来一小把瓜子,这鸟还真不客气,欢快地吃起来,小尖嘴竟然挺好使,还能嗑瓜子呢。
赵广定也凑过来:“还真够胆大的,要是放在以前,直接给你烤上造了。”
李卫国也翘翘嘴角,估计小妹要是看到了,肯定更高兴吧。
于是他又去水库边上,凿开冰窟窿,把装小鱼的笼子拽出来,倒了一桶。
水库上的冰,已经结了十多公分厚,估计再过些日子,就可以进行大规模的冬捕,最好是元旦前和春节前,争取出手。
李卫国把小鱼倒给水鸟,还有鸡鸭这边,也扔了一些,用这个喂鸡,都不用往饲料里掺骨粉。
不过水库这边通了电,李卫国觉得,以后还是买个粉碎机,把蛤蜊瓢子啥的粉碎,最是经济实惠。
这些小鱼小虾啥的撒到地上,小鸡小鸭都抢疯了,你争我夺,好不热闹,还有抢急眼的,直接开斗。
尤其是那些小公鸡,体型也差不多长大,没事就开始掐架。
一共百十只小鸡,有四十多只是公鸡,且有得打呢。
反正最后要斗出来一只最厉害的鸡王,一统武林,才会罢休。
“这家伙最厉害。”赵广定瞧得津津有味,瞧着瞧着,他好像感觉哪里不对,“国子,俺咋觉得有点怪怪的,可是又说不出来涅?”
李卫国也笑了:“当然是鸡群里面混进来间谍。”
赵广定一拍大腿:“哈哈,野鸡竟然混进咱们的队伍来了,看俺不把你逮住吃肉!”
原来在一群小鸡之中,还有几只尾巴特别长的,竟然是野鸡,贼头贼脑地在木头槽子边上啄食。
“算了,野鸡肉也没啥吃头儿。”李卫国把赵广定给拦住。
“那也不能叫它们吃白食。”赵广定扔过去一个雪块子,吓得鸡群乱飞,那几只野鸡,更是一溜烟跑远了。
有一只最傻,一脑袋扎进雪壳子里,脑袋倒是藏起来了,可是花里胡哨的身子以及长长的尾巴,都露在外面,瞧得李卫国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不是典型的钻头不顾腚嘛!
12月1日,农历十月十二,星期日,赵广定终于结婚了。
大馒头屯的老大难、老跑腿子、老光杆子赵广定同志,终于在这一天结束了自己的单身生活。
正值冬闲,啥事没有,大伙当然都非常积极,一大早就三五成群地往赵广定家里溜达。
李卫国也早早就来了,只见赵广定穿着一身制服,胸前还戴着一朵大红花,显得格外喜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位老小伙新刮的胡子,收拾得利利索索,脸上笑逐颜开,见人就递烟。
李卫国打量一下屋子里边,墙上新糊的报纸,窗户上贴着双喜字,虽说没啥家具和电器,但是平常过日子的用品,也都一应俱全,比原来强太多了。
“这才像个家的样子嘛。”李卫国嘴里赞了一声。
家,不用多么奢华富有,但必须是心灵的港湾。
屋门一开,只见田大贵兴冲冲地闯进来:“广定,恭喜恭喜啊,你这老树发新芽,终于开荤啦!”
赵广定也笑嘻嘻地迎上去,还拍拍对方的肩膀:“大贵子,你也要多加努力。”
“给你买的贺礼。”田大贵把一件电器递过来。
哇,收音机!
屋里的人们不由得发出一阵惊叹,一台收音机好几十块呢,这礼物可不轻。
“收录机!”李卫国也不由得眼前一亮,他当然能瞧出来,这是一台录音机,不光能听广播,还能放磁带和录音。
“哈哈,还是国子有见识,俺给你们放歌听听。”田大贵还真翻出来几盒磁带,随便找了一盒,塞进卡盒里边,然后咔咔摁了两下,录音机里面立刻就响起了轻柔的乐声。
“好,还是这玩意方便,快点整个《大海航行靠舵手》,俺最喜欢听这个!”老村长坐在炕沿上,也十分难得地嚷嚷起来。
结果录音机里传来一阵鸟语,听得老村长皱起眉头:怎么是岛国那边的歌曲。
他的小孙子一瞧爷爷不高兴,连连摆着小手:“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倒是知青们有点兴奋,葛卫红最喜欢音乐,忍不住叫起来:“好像是《北国之春》!”
说完她嘴里还跟着哼哼起来,不过唱的是中文:“亭亭白桦,悠悠碧空,微微南来风……故乡啊故乡,何时能回你身旁。”
大伙都眨眨眼,好像还挺好听的,然后人们把目光都投向了老村长,老村长则望望田大贵,然后点点头:“葛知青唱着就顺耳多了,不过还是想听咱们自己的歌。”
田大贵连忙又把几本磁带都翻了翻,面露难色:“村长叔,这磁带都是俺从外边带过来的,等啥时候去大城市,再买咱们的。”
现在还没到磁带最红火的时候,大多还是以港台的歌曲为主,田大贵又塞了一本。
伴着轻快的音乐,一个甜美的声音响起:“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哇,邓立君!”知青们都是一片欢呼。
李卫国听着这柔美的歌声,心中也涌起无尽的怀念,他向着吴小玉望去,只见对方也正向他看过来,浅浅一笑,明眸皓齿间,瞬间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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