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继续消化了片刻关于‘屠杀了一亿人’的说法,听自家宝贝二十三世孙说到最后,又提起了‘成败论英雄’,不由摇头:“塬儿,你这想法啊,过于霸道了,俺觉得不是长久之计,就说那蒙元,屠了任些人,国祚不还是不足百年?”
“祖上,这两者同样不构成因果关系。而且,咱们只是灭掉了元廷,实际上,在遥远的西方,还有诸多成吉思汗后裔建立的国家。若是我没有出现,这些国家还会继续统治当地数百年时间。呵,这也是我产生咱们大明之外再造‘大秦’、‘大楚’等想法的来由。”朱塬摇头说着,顿了顿,又继续:“而且,祖上,咱们要再明确一个事实,没有哪个王朝能千秋万代,您是认可的,对吧?”
老朱点头。
朱塬道:“那么,就以汉和宋对比,后世有一种说法,‘余皆以弱灭,独汉以强亡’,大汉之强,哪怕到了三国乱世,也能轻易压制北方诸多蛮族不敢觊觎中原。直到现在,咱中原人依旧普遍以汉人自居,可见强汉带来的影响。再看宋朝,同样的几百年,割地赔款称臣纳贡,一个王朝能受的屈辱,他们都经历了一遍,后世提起宋朝,只能想到两个字,窝囊。祖上,那么,如果有选择的话,你是愿意咱们的子孙像强汉一样痛痛快快地欺负别人几百年,还是像弱宋那样窝窝囊囊地被人欺负几百年?”
老朱一时沉默。
片刻后,想起一个,之前一直没有明确询问的问题:“塬儿,咱大明……后来……评价如何?”
其实,从自家宝贝二十三世孙日常的只言片语中,老朱已经有所预料。但,还是忍不住问个明白。
朱塬也不隐瞒,说道:“两极分化。”
老朱不说话,只是等待。
朱塬道:“差的评价,大明没有一个好皇帝,从您开始,一个个全都是无赖儿郎。”
老朱扯了下嘴角:“俺,怎……就无赖了?”
“这个,塬儿和您说过一个,”朱塬道:“后来的武宗,是个贪玩的,想要南巡江南,诸臣规劝,武宗打板子想要让臣子屈服,发现不小心打死了人,就不去了。不过,这还是成了武宗的污点,典型的无赖皇帝。再对比,清朝的康熙和乾隆,两人一辈子都是六下江南,靡费无数,至于其中有没有打死一些规劝的臣子,没什么记载,但,他们都是史书中的好皇帝。哦,对了,中间那个名声最差的雍正,兢兢业业,一辈子也没有南巡过,但他就是名声最差。”
“若如此,无赖也罢。”老朱嘿笑了一声,追问:“那……好的哩?”
朱塬熟练给出后来最为人熟悉的一个:“大明一朝276年,不和亲,不割地,不赔款,不称臣,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老朱听完,细细品味着这一段话,感觉心绪有些激荡。
只是,片刻后,老朱很快又冷静下来,再次想起《天书内诸多内容,摇头喃喃道:“不好,这不好,还不如真真的无赖一些。若都亡国了,留这名声……还有甚用,有甚么用呵……不好……”
朱塬也附和:“所以,塬儿这次希望咱大明既有一个好名声,也有一个好结果。”
老朱下意识点头,从恍忽中回过神,看过来道:“是呵,刚刚说……话语权,这话语权……听你那么一番说辞,既是关乎名声,也涉及国本,你说,具体该如何做?”
“很简单啊,”朱塬道:“后来有电视,有广播,不过,这些还远。说近的,概括就一个,笔杆子。”
老朱自以为反应过来:“这,写书么,写书夸自己,这也……”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朱塬摇头道:“其实现在已经有雏形,朝廷的邸报,后来,发展成报纸,大概就是几大张纸那种,每天印刷,刊载各种涉及官员言论、朝廷政策等等的相关文章,直接把信息传递给百姓。后世大型的报纸,每天的印刷数量甚至能达到数千万级别。儒家的话语权,其实就是笔杆子。通过报纸,朝廷也就等于掌握了一支笔杆子,有了笔杆子,就等于有了话语权。”
老朱想象了一下某个场景,大致能够理解,却是道:“每日印刷千万,这……要何等靡费?”
“这年代的生产力,肯定是印不起的,但,理念有了,事情就能一步一步来,”朱塬说着,想起来,说道:“祖上应该知道我在明州做的那诸多标语?”
老朱点头,对其中一些,诸如‘军民一家’之类,还挺有感触。
“大字标语,其实也是话语权的一种,而且是非常有效且潜移默化的一种,我建议今后在全国各地也进行推广。当然,内容必须由朝廷审核,乱涂乱画的,不仅要治罪,还要治重罪,因为,这其实就是话语权。比如,若是有人到处涂写‘大明不好’四个字,哪怕百姓不明白大明到底哪一点不好,但看多了,他们也只会觉得,大明不好。”
老朱消化片刻,再次示意过来:“这……还是你来操持。”
朱塬张了张嘴。
又放弃。
债多不愁。
接着又道:“再就是这报纸,现在每天印刷不现实,更别说印刷上千万份,但,可以改成另外一种形式,叫做杂志,这种,后来一般是每周,就是每七天,或者每月,印刷一次,相比页数较少的报纸,杂志会更厚,内容也更多。”
老朱抬手就点过来:“这个,就做这个……杂志……”
朱塬笑道:“首先还是要打基础,恰好,塬儿这次回来就带了一些造纸匠人,本来是打算制造特别纸张用来制作各种户籍之类证件的,嗯,既然要做杂志,就需要把造纸规模最大程度地扩大……”
说到这里,朱塬忽然一笑,说道:“祖上,就下个旨意,把全国的造纸匠人,尽可能向京师附近集中吧,嗯,这也不太好,造纸会产生污染,影响水源,少量的话,环境有自己的恢复能力,太多就要造成难以挽回的破坏了,那就……放宽一些,之前咱们谈过,划定直隶行省,就放在这片区域内,祖上知道这么做的好处吗?”
老朱听不懂甚么‘污染’,但觉得肯定不是好事,见朱塬提问,稍稍琢磨,就笑道:“这还不简单么,把这纸张控制在朝廷手中,那些个文人,就没法子随意挥动笔杆子了。”
“祖上英明,”朱塬再拍一记,笑着道:“表面上,咱们还是要做出开明姿态的,不过,实际上,话语权必须严格控制在朝廷手中,为此,哪怕使用一些会引起非议的手段,也在所不惜,比如,这杂志,还有将来的报纸,一定就只能控制在朝廷手中,民间私人擅自发行报纸杂志,也要治以重罪。”
老朱点头:“这是应当的。”
朱塬想想又道:“不过,还是要开明一些,所以,报纸杂志民间不能随意印刷,但,书籍可以放宽,祖上,您再想想,这是为什么?”
老朱一时不明。
朱塬便直接讲解道:“单个一本书籍,想要造成影响,难度很大,而且,若是感觉不妥,禁绝起来也相对容易。但,报纸杂志,拥有连续性,不说其内容,一旦相应报纸杂志本身做得时间长了,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影响力,也就是话语权。这份话语权若是不被朝廷控制,结果可以想象。比如,还是刚刚的例子,突然有一天,一份发行量有千万份级别的报纸突然印刷了四个大字:大明不好。那么,上千万习惯了阅读这份报纸的百姓,自然会第一时间受到影响,觉得,大明不好。至于为什么不好?人家印刷量上千万的报纸都说你不好,你能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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