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心道。
宦官捂着肚子走出大郑宫,迈出宫门时。
嬴扶苏盯着宦官背影道:“为何方才不言。”
宦官转身,姿势标准躬身而立道:“蒙大人在,不敢也。”
“为何现在敢言?”
“唯长公子贤德也。”
“去吧。”
“唯。”
嬴扶苏想着宦官,王绾,隗状对他的态度,对比着嬴政,嬴成蟜,蒙恬对他的态度,神色恍忽。
“我践行周礼,疏我者言我贤德,亲我者讲我迂腐。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可亲者一致反对的义,真的便是义吗?”
大郑宫内,众多宦官,宫女里。
有一名昨日刚被分到大郑宫的年长宦官所站位置,距离嬴扶苏极近,将嬴扶苏言语尽数听入耳中。
入夜。
这名年长宦官居住的房屋处,一只黑鸽腾飞,翅膀拍打不断,扑棱棱地窜入夜空。
雍地。
蕲年宫外。
这里山不峻绝,道不险阻,水不湍急,林不荒莽。
河谷草木葱茏,溪流多出,习习谷风摇曳山野草木,直如佳丽之喁喁低语。
一方大毡在草地铺开酒肉摆置整齐,一个貌美小侍女偎着一位眉眼凌厉的贵气妇人。
那贵气妇人一头散乱长发,一身蝉衣白纱,举手投足间都透着雍容。
她举着酒坛,坛口对准她那生的不大,却张到最大的杏口,狂饮着以烈出名的赵国胡酒。
这赵国胡酒就算是军中将士,喝不了半坛也就醉了。
但她在一口饮尽半坛酒水后,虽然双目发亮脸冒红光,却是无半点醉意。
她甚至嫌弃地拍了拍酒坛子,听着那空洞的“啪啪”之音,以威严之声言道:“不烈不烈!取楚国王酒来!”
“太后,王酒早便喝光了,咸阳那边送来,要等下月五日。”
被称作太后的雍容贵妇只能是又拿起剩下的半坛胡酒,继续吨吨吨。
“太后若不喜,奴婢去催促咸阳那边加紧送来一批?”
“政儿不喜酿酒饮酒,算了算了。”
随手丢掉空空如也的酒坛,这位贵妇人抻了个懒腰,薄纱滑落,藕臂现出,更兼腰肢纤细。
此地风景虽美,却不及美妇之万一。
但这样美的美妇,却至今无人敢染指。
因为她叫赵姬,是当今太后,是始皇帝嬴政之生母。
扑棱棱
一黑鸽自远而近,飞到赵姬身边侍女肩膀,爪子抓住侍女衣衫,眼睛滴熘熘乱转。
侍女将黑鸽抓在手中,爱抚了几把,从口袋里取了几粒谷物喂于黑鸽。
然后才取下黑鸽脚上小纸条,展开观看后。
“长公子。”
“念。”
“小人听得长公子自语:‘我践行周礼,疏我者言我贤德,亲我者讲我迂腐。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可亲者一致反对的义,真的便是义吗?’”
“好事,这娃娃终于想透了些。早先我便不愿让其学儒,政儿却偏要其学儒。那孔丘周游列国无一国收容,可见其学说无甚大用。”
赵姬笑得很是开心,兴致起来,要身边侍女牵一匹烈马过来,她想要在这辽阔草地上纵马奔驰。
侍女不应,跪身相劝:“骑马乃男子之事,太后有兴,奴婢为太后舞一曲如何?”
“笑话,我赵人佩胡服,行骑射,纵马狂歌,分什么男女?勿要聒噪,速速牵马过来!”
“奴婢不敢,太后之体,比万金还要贵重。若有闪失,秦国倾覆。太后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陛下着想,长安君一直虎视眈眈矣。”
这句话却是正中赵姬心坎。
赵姬本来满腔的喜悦无法言说,想着靠纵马奔行释放给这片天地。
听到“长安君”三个字,却是意兴阑珊,兴致缺缺,也不知道刚才那欢喜都去了何处。
“真扫兴也!”
“太后,腾大人从咸阳回转,已等了许久了,说是有要事禀报太后。”
“他能回转,便是最大要事。”赵太后斜倚着身子,玉体横陈,道:“小儿竟不杀腾,倒是意外之喜。”
“太后还是见一见吧,奴婢看腾大人神情。其要禀告之事,决然不小。”
“就你多事!”
赵太后横了侍女一眼,这一眼却没有寻常貌美妇人的风情,而是威严与凌厉并行。
侍女是赵姬抚养长大。
被赵姬这一瞪,反而娇笑两声:“总要给人说话才是。”
赵姬冷哼一声,拖着曳地长纱起身,光着一双玉足踩踏在柔软绿茵上。
身后侍女为她戴上一顶凤冠,那凤冠之凤以金银做凤头,玳冒为凤脚,琉璃为凤身。凤冠外环,佩以一百二十八颗宝石凋琢的各类禽鸟。神异之美,比始皇帝所带的通天冠也是不遑多让。
站在远处穿甲胃,腰佩双弯刀,一双眼睛一直锁定在赵太后身上的女性侍卫见此光景,转身脆声道:“太后宣腾!”
旷野无遮。
这声音一下便传去了好远,似是能飘到天边一般。
曾在长安君府见过嬴成蟜的中年男人,穿着那日见到嬴成蟜的黑色劲装武士服,走到赵姬面前。
这一路上,他步履虽然沉稳,但脚步却有些虚浮,似乎很是劳累一般。
“臣,拜见太后。”
中年男人腾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声音沙哑。
“信可送到?”
“送至长安君之手。”
“那小儿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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