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儿轻轻吐了口气,只是一颗悬着的心仍旧无法放下。她与皇后素未谋面,淳于溪这个正室,她知之甚少。这第一次见面,多少让她有些紧张。
“着人……”去通知皇上的话她终究没有说出来,只咽回到了肚子。
曦儿也不明白,为何这个时候,她首先想起的是淳于溪。好像冥冥中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一定会护着她。
淳于溪这三个字,似乎在过去的两个月里,渐渐变成了她心头的一道平安符。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再也难好起来了。
她越是依赖淳于溪,就越是觉得心里没底。身体像沉在一个黑洞里,一直往下沉,一直往下沉。她身旁甚至连让她可以伸手捉住的东西都没有。
这样的噩梦在最近几日总是不停地上演着,她常常从噩梦中醒来,满身都是汗。
“小主?”方若和小雨伺候她换好衣服,仍看见她在发呆,不由得问了一句。
曦儿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然后携了方若的手出去。
多福在正殿候着,看见曦儿穿着一身整齐的宫装出来,嘴角略笑,满意地点了点头:“请小主随奴才走一趟。”
“谢多福公公指引。”曦儿小声道。
自进入了淳于皇宫,她就一直呆在茗香宫内,足不出户。且不说皇后的凤仪宫在那个方向她不知道,就连皇上的昭阳殿,她印象模糊了。
临行前,方若给她套上一件狐皮大氅,把她裹了个严实,然后又塞了个暖手炉给她,才引了她上了肩辇。
不过两柱香的功夫,肩辇便在凤仪宫门前停下。方若扶了曦儿下辇,多福自去大殿内通报去了。
不多一会儿,便见他回头引着她入内。
来仪阁四面笼着火炉,整个大殿温暖如春天。正上座坐着一个贵妇人正笑着放下茶盏。想必是皇后不疑。
曦儿小心地跪下,给皇后行了个大礼。这些改做的礼仪,方若在来之前有叮嘱过她,她做得分毫不差。
皇后笑着说:“皇上允许妹妹不必恪守宫中跪拜之礼,妹妹怎的一来就行如此大礼?让皇上瞧见了,定要心疼了去。”
曦儿稍稍抬起头来打量着皇后,她的笑意温和,脸上薄施了脂粉,五官玲珑精致,头顶入云髻,是一个标准的古代美人模样。
见曦儿不起,皇后便示意身旁的两个婢女去请了曦儿起身,又给她上了座椅,正是坐在皇后的左下首位置。
“妹妹入宫都快两月了,本宫因着这段日子身体不适,都不曾去瞧过妹妹。”
“嫔妾惶恐,是嫔妾失仪,入宫以来都没有来拜见皇后。”说罢,曦儿又要跪下。
皇后使了个颜色,两旁的宫女忙搀住了她,把她扶回到座位上去。
“妹妹真是见外了。”皇后巧笑嫣兮,一双媚眼上下打量了曦儿一番。
曦儿被她看得极不自然,可是却也不敢说什么。只得低着头躲避她的目光。
皇后把玩着她的护甲,目光放得悠长而有深意,许久之后,她才从曦儿的脸上移开目光,转而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听说前段时间瑜妃老去找妹妹的麻烦?”皇后的声音,像是打破寂静夜空的一颗流星,只是轻轻在夜幕上划过,却在曦儿的心里重重落下。
她在纠结着该回答是,或不是。
曦儿摸不清皇后究竟是什么心态,她与瑜妃的关系又是如何。答是的话,明显就是在皇后面前参了瑜妃一本,答不是,却是欺骗,还很可能被误解为上巴结瑜妃。
怔忪间,皇后又说道:“难为妹妹了。”
“嗯?”曦儿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皇后正扶了宫女的手从座位上起来,缓步轻移,转到了殿门前。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雪,白皑皑的一片,再看不见一点翠绿。只有几株雪梅在门外绽放。
皇后站着,她没有理由还坐着。于是,曦儿也扶了方若的手上前,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株雪梅。
“只有强者,才能抵御风寒。”皇后又说道,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曦儿,然后再默默地看向门外。
“请恕嫔妾愚昧,未能理解娘娘的话。”曦儿答道。
皇后向左右看了看,身旁的宫女会意,忙躬身退了下去。方若见状,也只好默默地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待她们都走远了,皇后才问道:“你可知道瑜妃是什么身份?”
曦儿惊异于皇后会问她关于瑜妃的事情,眼神一闪,便已低下头去:“嫔妾不知。”
“也难怪你不知,毕竟妹妹不是本土人。”皇后走过去,牵起她的手,然后慢慢往殿内走去,“她可是前太子良娣的妹妹。”
“前太子?”淳于桀?
淳于溪居然敢放一个太子的人在身边?并且还百般宠爱?这太难以想象了些。
“娘娘为何突然与嫔妾说这些?”曦儿有些警惕,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觉得皇后这个时候找她并非偶然想起这么简单。
“他已经被幽禁起来,所有前太子的羽翼都在皇上登基之前被清理掉了。”皇后笑着说,“所以瑜妃得不得宠已经不重要了。”
“啊?”曦儿惊呼了一声,又忙伸手掩住张大的嘴巴。
原来一代宠妃失落,竟是因了这么一层关系。
“皇上也知道她的身份?”甫问出口,曦儿才觉得自己问得多愚蠢。聪明如他,又如何不知?
原来以前在王府里,宠爱瑜夫人,不过是麻痹太子的视线,掩饰他在私底下进行的一切活动。她还记得,当初在王府里,瑜夫人在她面前飞扬跋扈地说不管淳于溪在外面带回来多少女人,只要她不喜欢,都可以发配给她做洗脚婢。
那般的恩宠,竟是为了背后的目的……
曦儿突然间觉得室内似有一阵过堂风,冷得她直哆嗦。
“娘娘是想要嫔妾做什么?”
皇后微笑着点了点头,护甲在曦儿的额头上轻轻划过,挑起了一缕散落的发丝,绕到她的耳后:“妹妹好聪明。”
曦儿只觉得浑身发冷,手指在衣袖下冰冷得有些僵硬。皇室里的人,果然都是讲究功利的。
殿内的火炉烧得极旺,烘得一室温暖,可是曦儿只觉得心里冰凉冰凉的。
皇后放了她的手,坐回到她的位置上,从一旁取出一个明黄的本子翻了一下说道:“本宫查阅过近几个月的彤史,皇上竟对妹妹恩宠至此……”
曦儿咋听闻,立即觉得皇后的话里有话。她知道彤史是什么,那是皇帝宠幸妃子的记录。
只是……
她不知道记录彤史的太监会怎么写她的彤史。
听得皇后如此说,她只能慌忙跪下,摆出一副惊恐状。她开始后悔来到这个时代,她在现代的时候,哪里有这么跪过别人?就连自己的父母,她也从来没有下跪过的。可是现在,却偏偏对着这么一个陌生的女人下跪。
皇后嗤笑出声,放下手中的彤史,正欲上前。外面有太监通传:“皇上驾到”
“看来皇上确实很紧张妹妹。”皇后笑道。
曦儿只管低着头,没有去看她。皇后的笑声很清脆,听不出一丝醋意,一味似平淡,却也深长。
原本皇后的步伐是向着她来的,此刻,她只瞧见那尾朱红色裙摆轻轻从她身边拂过,然后在她身侧停下。
身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而来的,是一阵紧促的珠帘碰撞声,淳于溪明黄色的龙袍已经出现在大殿内,停在皇后身前。
“臣妾恭迎皇上。”皇后温柔而惬意的声音响起,淳于溪伸手扶了她一把,说道:“平身吧。”
他蹙着眉头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曦儿,不解地问道:“不知道珍贵人犯了何时,竟然在皇后的宫里被罚跪?”
皇后娇嗔了一声,说道:“珍贵人正值皇上盛宠,臣妾又如何敢随便罚她跪下了?不过是刚才跟妹妹谈起彤史之事,妹妹便跪下了。臣妾还来不及扶她起来,皇上就来了。臣妾真是冤枉。”
听到彤史一事,淳于溪皱了皱眉头,不过仅在一瞬间便舒展开来,他大笑着拨开袍子坐在了上座。皇后马上命人给他上茶。
“珍贵人,你还不快快起来?不然皇上可要责怪本宫了。”皇后亲自去扶了曦儿一把。
她的手指碰触到曦儿的手臂时,曦儿只觉得浑身冷得打了个寒颤。皇后笑道:“看把你吓的,本宫只不过是不解彤史为何这样写,还没来得及问,你便要跪下了。本宫主持六宫,这些事情,可都是职责之内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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