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惊之下，扑通跪地，连连摇头：“奴婢不知！”
赵烨紧逼一步：“你究竟是不知还是不敢说？”
“奴婢确实不知。”我慌乱之下，口不择言，“想来那女鬼是何人，皇上心中有数，干什么却来问我？”
赵烨冷笑：“好啊，你倒质问起朕来了。”霍地起身逼近我。
我面前陡然出现了一张放大的俊脸，他高耸的鼻梁几乎就要贴在了我的鼻尖上。
我本能地退后，结结巴巴地道：“皇上如果真的认为其中有蹊跷，那么不妨静观其变。或者当中的确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天大冤情也未可知。”
“你想暗示朕什么？”赵烨一双眸子深邃如寒潭，“你知道些什么？”
“不不。我不知道。”我矢口否认，“奴婢只是就事论事。”
“你有事瞒着朕？”赵烨一眼不眨地盯着我。
“奴婢不敢。”我明知他最讨厌听我说这句话，却还是好死不死地往枪口上撞。
他果然变脸，一把揪住我前胸衣襟，怒吼：“你不敢？”微一用力，我双脚已然离了地面，身子悬在半空。上吊悬梁就是这种感觉吧，好难受啊！
可是，我不敢哼出一声，生怕他一怒之下会掐断我柔嫩的脖颈。
我不敢正视他双眼，只闻他粗重的呼吸声渐趋减缓。
终于赵烨肯松手了，他就这么随手一甩，我便向后跌了出去，重重扑倒在地。
一抬头，却见赵烨又抬起右脚，就要朝我踹过来。
突然就觉得小腹一阵绞痛，我忍不住以手捧腹，蜷作一团。我这种反应，用个成语来形容最是贴切不过，那就是惊弓之鸟。
赵烨的那只脚不知怎么的就僵在了半空，他居高临下地瞧着我，脸上神情变幻不定，那只脚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你可真会做戏！”赵烨眼里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朕还没踢到你呢，你就装死狗。”
但我真的是痛啊。妈了巴子的，他踢我的那一脚成了我心头永远抹不去的伤痛了！
谁知愈这样想，肚子似乎痛得愈发厉害。我牙关紧咬，额上的汗珠还是顺着脸颊滴落。
赵烨渐渐也看出我好像不是做戏，问了一句：“你到底怎样？”
我摇头：“奴婢告退！”也不等他发话，捧了盛放人参的锦盒忍痛离去。
奇怪的是赵烨居然没有阻拦，只呆呆地瞧着我背影，若有所思。
这几日紫阳宫相对安静了些，但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或者这些只是一种假象，其后隐藏着一场更大的风暴。
六王赵煜居然又偷偷来找我，我吓得不轻，急拉他躲到我的房里。
“小祖宗，你怎么又来了？”我像做贼一样心虚。
赵煜不以为然：“我为什么不能来？你讨厌见我么？”
我连忙否认：“我是说，你那皇帝哥哥反对你来找我的嘛。你不怕他看见又要训斥你了？”
赵煜叹了口气道：“我不明白皇兄为何这么讨厌你？我就觉得你很好，我一定要娶你为六王妃！”
我有点儿哭笑不得：“小祖宗，你别跟姐姐闹着玩儿了。今天没故事可讲，你赶快回府去吧。”
“你干什么用这种口气跟本王说话，似乎我是小孩子？”赵煜板起了脸。
我失笑：“在我面前，你就是孩子！总是拿孩子话来逗姐姐开心不是？”
“本王是很认真的！”赵煜提高了声音，好像真生气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笑着点头，“明日我要讲水浒，你要准时来听啊。现在赶紧回府，奴婢要去听候贵妃娘娘差遣，你也不想我受罚吧？”
赵煜无奈，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走到门口又回头对我说道：“过几日就是腊八了，到那时你向娘娘告假，我带你到我府上去喝腊八粥。”
我答应着送他出门，不料迎面就跟三王赵撞个正着。
赵满脸都是不怀好意的笑：“六弟又来找卓典侍么？”
我抢着解释：“六王爷来我们宫里听故事，正巧碰到奴婢。”
“这么巧？”赵笑得极为欠揍，“巧得约好要去六王府喝腊八粥？三哥我来得就更巧，到时候六弟是否也该请我去喝一碗呢？”
赵煜只好赔笑：“这个自然。”
赵又道：“怎么，六弟这是要打道回府了？恕三哥不远送，我还要去看望贵妃娘娘。”
赵煜被他这话一挤兑，不得不快步离去。
眼看六王走远，我连忙迈步往寝宫大殿跑。
赵自身后一把拉住我，冷笑：“这么急着要躲开本王？”
我咬咬牙，用力甩开他手，回头睨视他：“你想做什么？”
赵脸孔极俊，但举止神情却像个痞子，尤其他的笑容教人厌恶透顶，打心眼里想冲他面门砸几拳。
“还在做山鸡变凤凰的美梦不是？”赵揶揄我。
我真的很想骂人，忍了又忍，最终决定以眼神给他一记回马枪。
“我说错了，难道我说错了吗？”赵上下打量我，显得兴味盎然，“六王妃你是想也别想，皇上和太后那样疼六王，又怎会让他娶宫婢为妃？而况你又是有两个孩子的残花败柳，你若哄得本王开心了，本王或可考虑纳你为妾也未可知。”
我勃然大怒，忍不住破口大骂：“放你娘的臭狗屁！”
赵万没料到我会骂出这么粗的话，登时涨红了脸，骂道：“丑女人，你找死么？别以为本王拿你没法子！”
“是啊，你当然有法子。你是王爷嘛，你当然可以为所欲为！你想怎样侮辱人就怎样侮辱，从来不会顾及这个人的感受，就因为你是王爷，而我是奴婢。可是你忘了，奴婢也是人，奴婢也有做人的尊严！”我一激动，说话就像放连珠炮。
赵却在冷笑：“奴婢也能算人么？主子对奴婢自然是想怎样就怎样，就算是要她去死也是天经地义！”
“胡说！”我厉声叱道，“如此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对你来说也是一纸空文么？”
赵得意洋洋地大笑：“那还用说。”
“放肆！”身后有人喝道，“谁赋予你这样的特权，天朝律法么？”
赵面色一变，赶紧转身跪下：“臣弟叩见皇上！”我也跟着行礼。
皇帝赵烨阴沉着脸，道：“身为天朝皇室子孙，居然在这里大言不惭，没的辱没了祖宗颜面！”
赵额头见汗，叩头告罪：“臣弟知错了，请皇兄降罪责罚！”
赵烨哼了一声道：“罚俸半年，闭门思过一月！”
赵也顾不得去见贵妃了，领命而去，临走还不忘横我一眼。
赵烨冷冷地道：“你不在宫里侍奉贵妃娘娘，跑出来做什么？”
我不敢作答，屈膝一礼：“是，奴婢这就去！”待要转身进去，却见他分明也是来紫阳宫看望贵妃的，又不敢抢先，只好退过一旁等他先行。
赵烨也不客气，大摇大摆、昂首阔步地进去了。
我跟在他后面，偷偷冲他背影扮鬼脸。谁知他脑后像生了眼睛，猛然转头，恰好就看到我生动的表情。
我立时石化，面上肌肉僵硬如铁，表情笃定滑稽异常。
更没想到的是，赵烨居然并没发火，而是面无表情地掉转了身子，继续往前走。
我暗暗吁了口气，悄悄抚了抚胸口。
刘贵妃迎出来，笑意盈盈：“皇上今日来得好早，臣妾正好吩咐御膳房炖了人参燕窝汤。”
赵烨也笑了笑：“朕今儿心情不错，下了朝就想见见你。”
“那也真巧了！”刘贵妃笑道，“臣妾觉得皇上会来，所以早就吩咐御膳房准备，请皇上就在紫阳宫陪臣妾用膳可好？”
赵烨道：“难得你精神不错，朕就陪你喝一杯！”
刘贵妃拍手称好，赶紧命宫人传膳。我是典侍，负责贵妃的起居饮食，他们用膳，我自然得在一旁伺候。
不多时十数名内侍宫人将菜肴一道道地传上来，我则负责布菜，用银针一一试过，再拿干净象牙筷将皇帝、贵妃喜欢的菜式夹到他们面前的银碗里。
二人慢条斯理地各自用了些许清淡的食物，便道饱了，一大桌子山珍海味又几乎原封不动地撤了下去。
皇室生活真是奢靡浪费啊！我在心里暗自感叹，这一桌子美味佳肴所花费的银两，够民间百姓一家吃半年了。
用膳完毕，二人漱了口，宫人奉上清茶。
皇帝赵烨端起茶盅抿了一口，貌似漫不经心地问：“爱妃这几日可曾再做噩梦了？”
刘贵妃面上微露赧色，道：“劳烦皇上每晚相伴，臣妾最近睡得很安心。”
赵烨点头道：“那就好。”顿了一顿，忽然话锋一转，又道：“只不知皇宫这般大，为何只紫阳宫一处闹鬼？真是奇哉怪也！”他这话似在询问，又似自言自语。
刘贵妃登时变了脸色，定了定神，强作笑颜：“臣妾也正纳闷呢，自问平日并未得罪过什么人。”
赵烨紧紧盯着她，目光犀利如剑，刘贵妃更加惶恐，手足无措。
良久，赵烨释然一笑：“是啊，朕的爱妃朕自然了解。”
刘贵妃如释重负，本来已经涨红的脸，红晕渐渐褪去。一对大大的眼睛里珠泪莹然，真是我见犹怜。
赵烨伸臂揽她入怀，低声抚慰，毫不顾忌站在一旁双目灼灼的我。
他皇帝奶奶的，当我是透明的不成！
不过所幸这二人还能分清场合，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我本来要往外跑的那只脚又悄悄收了回来。
只见赵烨轻轻放开刘贵妃，柔声道：“那你歇着吧，朕还有些奏章没批完，晚点再过来。”又命我好生伺候贵妃歇息，然后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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