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胡同。
正午的阳光在枝叉跳动,穿过树梢,投落一圈圈闪烁的光影,照射在地面上,就成了一地碎金。
方锐来到三娘子家。
囡囡撅着屁股,手上拿着一根秸秆,在墙角戳蚂蚁窝。
一个人玩着,自得其乐。
“囡囡?”方锐喊了声。
“阿锐哥?!”
囡囡扭头看了下,连忙起身,面对方锐,开心地蹦了下,脸颊上浮现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阿锐哥,你找娘亲什么事哩?还有:阿锐哥,你手上拿的什么东西啊?”
“我家做了鸡肉炖蘑菇,端些给你家尝尝……你娘呢?”
方锐蹲下身子,用没拿着碗的左手,捏了捏囡囡软乎乎的小脸蛋。
“我娘在屋里洗头发哩!”
囡囡说着,偏头看了一眼碗里,顿时惊呼出声:“哇!肉,还有蘑菇……阿锐哥,这真是给我家的吗?”
她吞咽着口水,像方灵一样,看得眼睛都有些发直了。
“那还有假?!”
方锐笑了笑,直接将小半碗鸡肉交给她:“罢了,给也是你一样的,拿去吧,等吃过后,再将碗送过去就是了。”
说着,他抹了抹囡囡的丸子头,转身离开。
——家里还有一顿丰盛的大餐等着,方锐不回去,方薛氏、方灵不会动筷子的。再者,还有枣槐叔一家要去送哪!
“锐哥儿!”
这时,身后响起一道婉转的声音。
方锐扭头看去。
三娘子从屋里出来,刚洗过的长发舒展,散发着水润气息,白皙水嫩的皮肤在正午阳光下熠熠生辉,袅袅婷婷过来。
她接近后,一股如兰花般的淡雅香气顿时氤氲散开,混杂着皂豆的清爽气息,沁人心脾,撩人心弦。
‘这个时代,竟也有这般的清丽动人的人儿!’
方锐心中暗叹。
三娘子姣好的容貌、细腻白皙的皮肤,放在美女辈出的前世,也能算中上。
当然,她身上最迷人的,还是如水蜜桃般饱满的成熟妇人的风韵气息,摇曳生姿,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方锐定力不错,并没再失神,只是欣赏地多看了两眼……嗯,雪子。
三娘子若有所觉,似笑非笑盯着方锐眼睛,直将他看得偏过视线,才略过这茬儿,开玩笑道:“半上午的时候,就闻到你家传来的香气了,勾动馋虫,若非锐哥儿你主动送来,我都要带着囡囡过去打秋风哩!”
“三姐姐说笑了,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三姐姐家这一份。”方锐摸了摸鼻子。
“娘,看!阿锐哥送的鸡肉……”囡囡雀跃地跑过来。
“小心些。”
三娘子扶住囡囡,接过她手上的小碗,看了一眼,抬头讶然道:“鸡肉、蘑菇……锐哥儿,这都是好东西啊,弄来不容易吧?”
饶是她,都觉得有些惊喜。
毕竟,年景摆在这儿,就是她家也有些艰难,能存下一些麦糠,高粱面吃饱也不难,偶尔混杂一些棒子面,可同样没油水。
“还行。”方锐打个哈哈,也没细说。
三娘子就聪明地不再问,只是道:“谢谢啦!”
……
给三娘子家送过后,方锐再次出门,去往枣槐叔家。
不比送三娘子家的有小半碗,这次,送给枣槐叔家的,就要少一些:一个鸡头、两三块鸡肉、汤水,再加一些蘑菇。
——三娘子家、枣槐叔家,虽说都和方家相对亲近,但也是有区别的。枣槐叔家,不过就是前两天说过一句的情分;而三娘子家,自方锐穿越以来,和方家的人情交流、交通往来,都远不是前者可比。
枣槐叔家。
正值午时,正是吃饭的时候,堂屋里,枣槐叔、祥林嫂、阿槐三人面前,各自摆着一碗麦糠糊糊。
这麦糠糊糊不稠,很稀,甚至,可以说是光可鉴人,上面还漂浮着少许柳叶。
一家人吃起来,却好如珍馐美味,珍惜非常。
他家虽说得了方家接济,但也不能胡吃海喝,自是要算着过日子。哪怕方锐说过‘没粮可以再借’,可那不过是:实在过不下去的下策。
真要是不知节制、三五天就胡吃海喝吃完了,就是他们自己,都不好意思,再去向方家借粮。
呼噜噜!
阿槐咀嚼着,咽下一片柳叶,再喝口汤,那嘴中一点点麦糠的味道就中和了苦味,让口中稍稍有了滋味。
“枣槐叔、祥林嫂!”方锐的声音响起。
他方一进门,枣槐叔全家都站起身,来迎接。
祥林嫂连忙去搬椅子,招呼道:“锐哥儿,过来了?坐!快坐!”
她下意识想邀请方锐吃饭,可邀请的话到了嘴边,却没好意思说了,张了张嘴,又重新咽下。
——倒不是舍不得这点粮食,而是:方家情况不是他家能比,拿这种饭菜招待人,反而有些得罪人的意思。
“不坐了,我就是来送些东西。”
方锐笑道:“我家侥幸得了一只老公鸡,今个儿做出来,拿来些给你们尝尝,也不多,莫要嫌弃。”
咕咚!
阿槐眼睛发直地看着一小碗小鸡炖蘑菇,喉咙下意识耸动。
“这是哪里话?我……”
祥林嫂说了一半,突然停下了,看向枣槐叔——家里是枣槐叔当家做主,她不好擅自应下。
“这……太贵重了……那个,锐哥儿……”枣槐叔下意识想拒绝,可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说,表现出来,就有些语无伦次,
“一点东西而已,枣槐叔,收下吧!我放这儿了,吃完后碗送过去就行……”方锐说完,也不给枣槐家拒绝的机会,转身就走。
“哎!”
枣槐数没喊住方锐,见他走了,沉默了一下,才道:“做人,得讲良心,咱家要记恩。”
祥林嫂、阿槐都是认真点头。
这时,阿槐眼睛冒光盯着那个小碗,双手擦着衣服,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忍不住开口道:“爹、娘,我吃一块肉吗?就一小块!”
“吃什么?!”
祥林嫂一筷子敲了过来,絮絮叨叨道:“这汤汁都是油水,分次倒入锅里,能吃好几顿……煮粥的时候,加一块肉进去,煮烂了就是一顿,也能吃好几顿……鸡头最大,更是能分开,煮两三顿……”
“总的来说,对付对付,这些东西,可是能吃好几天哩!”
这话毫不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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