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林逸突然转身冲着淮江跪下,嘴里念着徐公名字,连磕十个响头,额上鲜血都渗入了泥土。做完这些,失神落魄地在杨柳旁坐下,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才想起来用石头在柳树上刻下记号,摇晃着站起身,蹒跚离去。
太阳初升,林逸沿着江岸走到偏僻乡下,找到户农家,使出银子,主人见钱眼开,倒也不介意他这幅死里逃生的模样。一番讨价还价,花了足足半两银子才说动对方,买了身旧衣裳,在院子里打了桶井水,梳洗干净后换上。
林逸将玉佩锦囊和剩余的银两塞入衣襟,独自出了村,见人就问天册府在哪,怎么走?可路人纷纷摇头,表示闻所未闻。林逸六神无主,漫无目的地穿梭在乡野中,自察前途茫茫,万念俱灰,不知不觉中走上了一条小道,后面突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驾,驾!”
听到声音,林逸低头让到路旁,可马蹄声却在他身边停下,伴着一道冰冷的声音,钻进他耳朵:“小子,你抬起头,我怎么瞧着有点眼熟?”
林逸乍听这声音,身子当场僵住,缓缓抬起头来,待看清来人,顿时惊恐难言,不敢置信!
……
距淮江遇劫后,时间已过去半个月。云国北地一座小镇上,王记典当铺今日迎来了一位熟客。
当铺掌柜姓王,是个清瘦的老头,戴了顶六合帽,穿着件云纹锦锻,近来年迈体衰,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忍不住背手揉起后腰,哎哟吃痛。太阳西沉,燕雀归飞,他正在收拾门面,准备打烊,外面却来了位贼头贼脑的胖和尚。
王掌柜漫不经心地招呼道:“哟,这不是普光寺的悟德大师吗,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那和尚圆头肥脑,满面油光,贼眉鼠眼地打量一圈,确认店里没有外人后才进了当铺。“老王,近来生意如何?”
“老样子,勉强糊口呗。”
“少扯,最黑的就是你们开当铺的,肯定昧着良心坑了不少银子。”悟德一进屋,就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端起案上茶盏便喝。
见他一点都不生分,老王被气乐了:“胖和尚,你莫非又想借钱?实话告诉你,没门上回欠我七两银子还没给呢?”
“不是五两么?”
“九借十三归,这是我们店规矩。”
“怎么说话的,凭我们俩交情,五两银子还不是免了。”
王掌柜气不打一处来,撵道:“没钱就回去念经,本店打烊了。”
悟德罔若未闻,坐在椅子上搭起二郎腿,屁股都不挪半寸,自顾自地喝茶嗑着瓜子。王掌柜见他如此笃定,脸色微变,凑上去小声道:“怎么,胖子你有货?”
悟德抿了口茶,嘴角还沾着瓜子皮,笑得却是高深莫测,“手头正好有个宝贝,您看看成色如何,给个价,低了我就找别家了。”
王掌柜连忙锁上门,搓着手有点心急,“价格慢慢谈,先让我看货。”
悟德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搁在茶几上,里三层外三层,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里面一块玉牌。王掌柜眼前一亮,当即找了块娟巾将玉牌小心捧起,站在窗前仔细打量。
只见这玉牌色泽苍翠,荧亮通透,里外毫无瑕疵,的确是块上等美玉。
“玉是块好玉”王掌柜见物心喜,面上却不露声色,挑剔道:“这上面怎么还刻着林府两字……胖子,你到底从哪偷的?”
“祖传的。”悟德腆着脸扯道。
“放屁!”王掌柜不由气结,毫不留情地揭穿道:“胖子你什么家底我还不清楚?耕了几辈子田,小时候放牛捡猪粪,追在我屁股后面一脸鼻涕地讨糖吃,哪来的祖传玉器?”
突然被他揭短,悟德也来了脾性,嚷嚷道:“嘿,你这老寡头瞎叨叨啥呢,就不准我祖上阔过?”
“你小子还长能耐了?”王掌柜作势要将玉牌放回,警惕道:“说清楚,赃物我可不收。”
悟德方才慌了神,忙站起身拍拍手,搂住王掌柜肩膀,笑颜讨好道:“哎呀,老王,别生气,怎么说我也是吃斋念佛的僧人,不干那种缺德事……这是我捡来的。”
王掌柜吹着胡子瞪他,“少贫嘴,跟我来。”
两人走进后屋,在饭桌前坐下,王掌柜拿出几碟冷菜,摆了两套碗筷,又打了壶酒,语重心长道:“胖子啊,从小我看着你长大,有些话要跟你说清楚,违法犯忌的事咱不能做啊。”
悟德白了他一眼,心想你这老家伙见钱眼开,装什么大善人。
王掌柜说完也是心虚,尴尬地咳嗽两声,正经道:“别废话了,说说这玉牌怎么弄来的吧?”
悟德吃了两口酒菜,抿了抿嘴,徐徐说道:“今朝清晨,普光寺来了群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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