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的金手链刚才不小心掉了,怎么都找不到。”张燕铎随口杜撰了个理由,“它又小又细,能请你的同事帮忙找一下吗?”
关琥狐疑地看向张燕铎的手腕,金手链?他怎么不记得这男人手上有戴链子?
“大哥,我们是在查案找线索,不是来寻宝的。”他粗声粗气地说完,看到张燕铎一脸无辜的表情,转头交待江开,“让同事再仔细找下这附近,有特殊东西出现记得通知我。”
张燕铎低头扶了扶眼镜框,嘴角上扬,很满意关琥对自己的顺从。不过再抬起头时,他脸上充满了真诚道:“谢谢。”
“谢就不用了,就当是你载我的回礼,你先回去吧,这里是凶案现场,普通人不要接触太多。”
“哦,确定是凶杀案了?”
关琥没有回答,而是像老熟人似的一把揽过张燕铎的肩膀,带着他往车那边走,笑嘻嘻地劝道:“别管这么多了,凶杀案也好,自杀案也好,都跟你没关系哈,走吧走吧。”
张燕铎握紧了拳头,如果不是强行克制住自己,他可能早在关琥的手伸过来的那一瞬间将拳头挥过去了。事实上,他不习惯跟他人有太近的接触,甚至讨厌这种靠近的感觉,究其原因,不是出于什么洁癖的心理,而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许久不曾想起的记忆在眼前飞速闪过,周围雾蒙蒙得什么都看不清,只隐约看到惨白的墙壁、惨白的床单被褥,还有插在他身上的针管,输液管里面深红的液体一滴滴输入他的身体里,可是他不知道那是药还是血浆。
周围的景物晃得更厉害了,他挣扎着想坐起来,一个苍白的东西猛地闯入了他的视线里,他看不清那是什么,或者说他怕看清那东西的真面目,本能地向后一退……
在张燕铎摔倒之前,关琥扶住了他:“你没事吧?”
耳畔的声音拉回了张燕铎的神智,那剧烈摇晃的白晃晃的画面逐渐从眼前褪去了,张燕铎站稳后,看到关琥投来的惊讶眼神,才惊觉自己不小心记起了那些不开心的过往,急忙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你的脸都白了,还说没事……阿嚏!”对此关琥表示十分怀疑,但接下来的喷嚏声打断了他的追问。
张燕铎很快恢复了过来,看着关琥这模样,说:“现在有事的好像是你,警官。”
“你……阿嚏!”紧接着又是两个喷嚏,关琥匆忙掏口袋找纸巾,掏出来的却是自己的小内裤,听到对面的忍笑声,他尴尬地将内裤又塞回去,最后还是张燕铎帮他解了围,回车上拿了纸巾递给他。
“看来你真的感冒了。”
“没有的事,只是这里太冷,阿嚏!阿嚏!”关琥边反驳边擦鼻涕,正手忙脚乱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的是舒清滟。
“关琥,你现在在哪里?”
“凶案现场。”
“我也在凶案现场,但是没见到你。”
关琥转头看了眼桥下:“这是正常的,因为我也没看到你,请问美女你是在二次元做事吗?”
“我在烟河里长亭街三十二弄长亭公寓二楼203号房,请你三十分钟内马上赶到。”
“等等!”察觉到舒清滟要挂电话,关琥急忙叫住她,“你说的不会是另一起案子吧?”
“江开没有跟你讲吗?”
好像提过还有其他案子,但被他打断了,关琥揉着鼻子看向对面:“可是这边也是凶杀案,我怕江开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如果你再啰嗦下去,我就要验两具尸体了,你的上司看起来很糟糕。”
萧白夜一向以晕血名震整个警察局,舒清滟这样说就等于说那边是实打实的杀人案了,关琥本来还奇怪一贯第一时间出现在现场的女法医今天怎么不见人,原来是这个原因。
电话挂断后,关琥哈哈了两声,自嘲道:“比发生命案更糟糕的是同时发生两起。”
“又有案子?”张燕铎担忧地看过来。
“没事没事。”关琥看了他一眼,脸色依旧苍白,纤瘦的身形让他看起来多了份病态,这人不会是有心脏病或是哮喘什么的吧?还是昨晚自己占了他的床,导致他没睡好而引发旧疾,总之看上去状况不太好。
“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关琥话没说完,张燕铎已经快步走向车前,坐上了车,等关琥把这边的事情都跟江开交代好返回时,他已发动了引擎,说:“把地址告诉我。”
“不用了,我……”
“别担心,我不会突发疾病死在路上,耽误你做事的。”张燕铎看上去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重新换上了墨镜,微笑着对他说。
人家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关琥也不好再坚持,耸耸肩坐上车,等车开了出去,他说:“比起突发疾病,我更担心墨镜会妨碍你开车。”
张燕铎不说话,听着旁边不时传来的喷嚏声,默默地将纸巾盒递了过去。
舒清滟提供的地址离立江桥很远,关琥老远就看到小公寓外的走廊上围了不少人,里面还夹杂了不少记者,难怪立江桥那边的案子没人追踪了,原来大家发现了更为轰动的案件。
公寓二楼最边上靠近安全楼梯的地方围了黄白警戒带,外面还有几名不断探头探脑的记者,警察在疏散围在楼梯附近的人群,从对应措施来看,关琥猜测这里的状况也不容乐观。
他让张燕铎将车停在路边,下车时看看张燕铎的脸色,见他精神好多了,便问:“你能一个人开回家吗?”
“比起这个,你更应该担心你自己。”张燕铎又抽了两张纸巾给关琥,关琥冲他摇摇手,转身跑开了。
看着关琥顺着楼梯一口气跑上楼,张燕铎发动车辆,却没有开走,而是将车转到对面的空车位停好,熄了火,将刚才在桥下捡到的纸片拿出来。那个女生说它会带来不幸,可是从被撕碎的小纸片来看,上面只是些看不出是什么意思的符号而已。
张燕铎将纸片来回转了几圈,仍旧看不出它在表达什么,想到关琥手机里的图片,他闭上眼睛,凭着当时的记忆在脑子里开始一笔笔描画那幅图片上的符号。
头两侧隐隐传来疼痛,尔后越来越强烈,记忆复杂的东西对张燕铎来说是件简单但又很痛苦的事情,曾经看过的画面可以根据他的意念清楚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但同时也会导致他的不适。
疼痛让他的额头瞬间便冒出了汗珠,睫毛飞快颤动着,他很想马上睁眼,结束痛苦,但最终好胜心占了上风,他按下想要停止的念头,直到那幅图画完最后一笔,完整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早知道有用,昨晚就该拍下来才对。”图形全部想完,张燕铎觉得自己也虚脱了,懒得去抹额上的冷汗,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气,忍不住自嘲自己这种自虐行为。
休息了一会儿,他慢慢恢复了过来,探身拿出纸笔,将那幅图迅速画出来。图案繁琐复杂,完全看不出正确的排列方式,看起来像是古文字,但换个角度看,又像是某种图案。
就是这种东西可以让人自杀吗?张燕铎皱眉看了很久,不仅没有看出门道,反而开始犯困,索性将图折好,跟捡到的碎纸片一起放进口袋,然后靠在椅背上昏睡了过去。
关琥来到出事的楼层,就看到他的上司萧白夜在走廊附近给居民做笔录,又不时探头看看楼下,像是在寻找线索,但以他的经验来看,萧白夜避开那么远只说明了一个问题——现场非常血腥。
看到关琥,萧白夜的眼睛亮了,朝他做了个赶紧进去的动作,关琥无奈地点头,在外人面前,他要给上司留点面子。
案发现场比想象的还要血腥,关琥一进去就知道萧白夜退缩的原因了,他鼻子堵塞都能闻到房间里浓烈的血腥气,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除了血腥气外,房间里还弥漫着其他呛鼻的气味,关琥揉揉鼻子,打了个喷嚏后,感觉又要流鼻涕,为了方便做事,他将纸巾撕成小片揉成团,塞进两个鼻孔,然后环视四周。
死者是一位衣着、发型都很时髦的女人,她头朝玄关趴在客厅地上,貌似属于她的名牌小皮包丢在她头顶不远处的地方,颈部冒出来的血液溢满了周围的地板,皮包也难以幸免,一大半都染成了红色,里面的钱包、化妆品等物品摔出来,散落在血泊里,死者张开的双手也在血泊里,随着闪光灯闪烁,她无名指上的钻戒不时发出亮光。
离死者不远的地上丢了把菜刀,从菜刀的样式跟死者脖颈上的伤口可以推测出她是被砍中了颈动脉,大量失血致死的。凶手力气很大,又十分残忍,砍到动脉后又在死者头部和两边的肩头以及胳膊连砍数刀,导致刀刃都翻卷了。死者偏头趴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却没有太多恐惧的感觉,关琥想可能在她还没感到恐惧时,死亡就已经降临了。
照着伤口的形状,关琥模拟了几下凶手的动作后,有些疑惑。
从刀口来看,凶手的用力方向很奇怪,让人难以想象凶手为何单手持刀却作出左右砍人的费劲动作。
突然间他打了个寒颤,倒不是因为这过度残忍的画面,而是室温——客厅里的空调还开着,冷风呼呼地吹,他过去看了一下,温度设置在十五度。
“最近大家都喜欢在冷气下自杀或杀人吗?”他嘟囔道。
旁边的鉴证人员回他:“幸好发现及时,否则就不是冷气,而是爆炸了。”
“什么爆炸?”
“凶手杀人后打开瓦斯气自杀,还是同一楼的居民发现不对报了警。”
难怪他会闻到怪味了,原来是残留的瓦斯气。听着同事的讲述,关琥把现场一一拍了下来,在拍到血泊边缘时,他看到地板上有些用粉笔画的字,可惜字迹都被血盖过去了,只留下些意味不明的边角。
关琥停了停,还是把那里拍了下来,又转去拍其他地方。
从房间摆设来看,户主过得不宽裕,沙发皮磨得几乎看不到原有的颜色了,电视也是很旧的那种大脑壳样式的,电视机上面放了张合照,看上去应该是夫妻,两人互相依偎,显得很恩爱,不过死者比她老公要年轻很多,此时再看她的衣着跟名牌包,有种跟这个家格格不入之感。
关琥在客厅环视一遍后,转去隔壁的书房,那里的警员也很忙碌,看到关琥,给他让开路,让他的视线直接落到了书房正中扭曲得很诡异的尸体上。
今天是什么日子,一个小时不到,看到了三具尸体。
关琥冲尸首合了下掌,舒清滟的眼神从尸体转到他身上,问:“你感冒了吗?”
“感冒是什么?长这么大我都不知道,”关琥继续往鼻子里塞纸巾,面不改色地说,“我只是花粉症犯了,阿嚏!”
舒清滟没再理他,低下头继续做事,关琥拿出手机拍摄着现场,就见死者穿着一身普通的居家服,衣服和脚上的人字拖都沾满了血迹,他的头发几乎都白了,面容苍老,乍看上去很难跟客厅照片里的男人联想到一起。
不过他的表情很安详,肤色红润,嘴巴微微咧开,作出类似发笑的表情,身体弓起,以半跪的方式蜷缩在地上,双手扭在左腰附近,这个异常扭曲的动作让人感觉到不适。
“他好像是想拿什么。”关琥根据他的姿势分析道。
“粉笔吧。”
舒清滟将证物袋递给他,里面放了支几乎被染成红色的白粉笔。关琥看向死者的手,他的手沾满血迹,但隐约能看到指甲上残留的细微的白色粉末。
再看他身下的地板,上面像是幼儿涂鸦似的画满了各种毫无规则的波浪线,有些地方还勉强看得出是化学元素符号跟方程式,但更多的是曲线,绕在一起,看上去杂乱无章,让人不免怀疑他是临死前痛苦挣扎下乱画的。
“死者王焕成,曾是菁英大学化学系教授,这些化学方程式应该都是出自他之手。”
听着舒清滟的讲述,关琥的眼神掠过那些对他来说算是神符的方程式,问:“外面的女人是他杀的?”
“从目前的勘查结果来看,是这样的没错,”舒清滟继续说,“女性死者叫**珠,是王焕成的第二任妻子,这对老夫少妻目前正在办理离婚手续,关系相当紧张,不排除夫妻发生口角导致凶手杀人,然后自杀的可能。”
“消息来得很快嘛。”关琥意外地看她。
“虽然萧警官在现场勘查方面表现不佳,不过他很擅长挖掘消息。”
“那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室温设定这么低?”
“死者可以告诉你。”看到关琥表情一僵,舒清滟冲他笑笑,“我会做份详细的尸检报告给你,看尸体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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