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樱道:“种师极之子种溪于太后丧期行荒淫之事,有违忠孝之义,理当严惩,种师极教子无方,以至如此,亦不可免罪,当逐出朝堂,以儆效尤。”
早在昨日,赵佶就已经自梁师成的口中听闻了种溪的事情,故而有此一言,而成樱一听赵佶的话,也是精神一振。
此事关于忠孝之义,是不容狡辩的,就算刘安世巧舌如簧,也必不可能颠倒黑白,赵佶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必然也是知道此事的,那要给种师极论罪就不难了。
只不过成樱不知道的是赵佶听到的事情和他说的事情是同一件事情,但偏偏又不完全一样。
成樱所言是刘延庆告知于他的,种溪在太后丧期在茶馆狎伎,与人大打出手,而种溪又是种师极之子,正可以此来攻讦种师极,最差的结果也能断了种师极争夺环庆安抚副使的念头。
赵佶所说的事情也是关系种溪,但他听到的版本已经是经过种溪文笔加工过的,种溪痴迷一茶馆歌伎,为庇护佳人,同人动手,被人打伤,险些都丢了性命。
种溪身为官宦人家子弟,竟做出如此行径实在荒唐可笑,但却不犯忌讳,更无谈律法,毕竟被打伤的是种溪,严格来说种溪还是受害之人。
这一次,还不必种师极开口,赵佶倒是先说话了。
“种溪年少,所为也确是荒唐,但正如种卿所言,这毕竟是种卿家中私事,也谈不上犯忌,当不至于此吧?”赵佶看着成樱,问道。
赵佶的话,一下子把成樱问地愣住了,因为赵佶的反应实在是出乎了成樱的意料。
原本在成樱想来,此事多多少少关系皇家体统,是对故太后的不敬,若是赵佶知道了此事,就算不立即治种师极的罪,也该雷霆大怒才是,但为何会是这般反应,不应该啊?
成樱道:“陛下何出此言,种溪荒淫好色,在太后丧期于花馆中狎伎,还同人相争,大打出手,败坏风纪,是何等猖獗,岂能是私事。”
成樱是抓着种溪的过错,想要咬死种师极,但这在赵佶看来,却显地成樱问责的理由实在是太过牵强了些。
不过赵佶知道的消息只是从梁师成那边听来的趣闻,还不曾得到求证,也未必就是真的。
赵佶对种师极问道:“成卿所言,种卿有何话说?”
其实对赵佶所言讶异的不止是成樱,就连种师极也是如此,在今日朝会之前,种师极已经做好了会被新党人发难的准备,也准备好了说辞,但没想到赵佶的反应竟比他想象的要平和许多。
不过种师极并未因为赵佶的反应而打乱了自己的阵脚,而是一如他之前准备好的,做出了回应。
种师极道:“犬子虽然顽劣荒唐,但亦晓忠孝之礼,绝无在太后丧期狎伎之举,而是另为他事,还望陛下明鉴。”
成樱闻言,讥讽道:“在太后丧期,令郎去了花坊子,还同人动了手,若非是狎伎作乐,争风吃醋还能是何事?难不成是谈婚论嫁去了不成?”
种师极听了成樱的话,老脸顿时一红,不再同成樱争辩,而是对赵佶道:“臣教子无方,以致家中幼子年纪轻轻,竟特立独行,行此败坏家声之举,对茶馆中一卖唱的良家歌伎独独钟情,竟欲...竟欲迎娶那良家歌伎入府,实在是家门不幸,唉!”
种师极的脸被憋地通红,一句话连断了几次才说地完全,显然这话让他难做已极,不过他会有如此反应倒也不尽是装出来的,
两害相权取其轻,种师极所为固然是避祸之道,但种师极为人行事一向端正,要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出这些话来,确实也是难为他了。
种师极之言一出,顿时满殿哗然,他们没想到成樱讥讽种师极的话竟然是真的,哎,人家种溪去茶馆还真是谈婚论嫁去了,而且相中的还是一个在茶馆卖唱的良家女,可不是什么在籍的乐伎。
那这事情的性质可就一下子不一样了,种溪身为朝官之子,如果在太后丧期,去花坊子寻欢作乐,争风吃醋是犯忌讳的,但种溪去茶馆可不是寻欢作乐去的,那时揣着真情实意的,虽然思慕之人不合适,但少年人春心萌动,又无其他出格之举,总不受太后丧期之限吧。
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殿中的种师极和成樱两人。
侍御史成樱的脸色一阵黑,一阵红,精彩极了,成樱方才还在逞威的一张利嘴也是将张又合的样子,有些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胡说八道,朝堂之上,岂容你如此荒谬胡言。”眼看着自己成了笑话,憋了半天,成樱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来。
种师极双手一摊,道:“此事确实荒谬,我本也不愿提及,但奈何成御史不务正业,非抓着小儿的荒唐事不放,我又待如何?”
种师极的面子上固然挂不住,成樱更是臊地厉害。
正如种师极所言,种溪身为朝官之子,虽然是钟情良家歌伎,年少荒唐,但是丢的是自己的人,关成樱何事,他成樱堂堂侍御史,把此事放在朝堂之上实在是小题大做,更像是个笑话。
“侍御史好生威风,非但不止参劾朝臣举止,就连同僚的府中家眷也不放过,再过几日恐怕就该弹劾哪家襁褓婴儿夜啼扰民了吧。”刘安世岂会放过这样的机会,逮着了成樱的话头,便挖苦道。
刘安世的话,已经是把成樱当做笑话来作弄了,一股子怒火猛地便就在成樱的胸口升腾而起,可偏偏却又无处发泄。
他想要指责种师极所言不实,但他拿不出反驳的直接证据来,若是再争辩下去,只会是胡搅蛮缠,反倒失了气度。
看着大局渐定,己方已经占据先机,这是左相韩忠彦终于出列了。
“启禀陛下,既然种家小郎犯忌之事属子虚乌有,那种师极为环庆安抚副使一事便再无不妥了。臣以为种师极不止是文臣,而且出身将门,熟稔军务,正是安抚安抚副使的不二人选。”沉寂许久的韩忠彦终于开了口,对赵佶道。
韩忠彦一出列,许多人不自觉地就把眼睛偷偷地瞥向了右相曾布,既然韩忠彦已经开口了,旁人是不便回驳的,要想挡回韩忠彦的面子,非曾布不可。
不过曾布似乎并没有出面的意思,只是双目微阖,不动如山,仿佛殿中的事情与他全然无关一般。
而曾布会有如此反应,倒也不奇怪,因为现在的局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成樱原是想出其不意的,但却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新党已经失了先机,就算曾布强行出面,扭转局势的可能性也不大,只会当朝挂落了自己的颜面。
曾布是如此反应,也就意味着这位新党领袖决定放弃争夺环庆安抚副使的位置,此事大局已定。
赵佶道;“韩相说的正是,种卿是将门之后,又在西北多年,想必对陕西边事多有认知,可为中散大夫、知环洲,环庆路安抚副使兼环庆路都总管,明日种卿可入宫奏对,朕想听一听种卿对西北军务的看法。”
赵佶的话便算是盖棺定论了,环庆安抚副使便成了种师极的囊中之物,但毕竟赵佶明知推举刘延庆是曾布的意思,也不好拂了这么多朝中大员的颜面,他们的话赵佶也还是要参考的。
实掌环庆军政的安抚副使只有一个,已经没了,但赵佶却也有他的小心思。
赵佶看了眼殿中站着的刘延庆,道:“刘延庆在西北领军多年,纯熟军务,确也是良将之选,刘延庆可为环庆路副都总管,同谋边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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