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凯太小了,茫然地看着秦涵。
手里有一个硬币,秦涵看着那个硬币,有了主意。
如果硬币抛起来落地后,正面朝上,那就去医院。如果反面朝上,那就不去。
她慢慢地挪动着自己的手,发现是正面。
那就是去医院。
好吧,去医院。
但是她很快又犹豫了,一次不算,应该两次,两次定胜负。
于是,她又抛了一次硬币,这次硬币反面朝上。
她说服了自己。
不去医院,是老天爷替她做的决定。
于是那天,她一直静静地坐在原地,等待着路过的人,不断地将钱送到他们的手上。
她的目光毫不掩饰对钱的渴望。
等路人不注意的时候,她将完好的那只手,伸进钱罐子里面,感受着钱的温度。
到了晚上收摊时,她数了数,有六十一块钱。
“想吃什么,尽管说。”
她的语气里面有一种当家作主的感觉。
但实际上,手上的伤势,让她感受着一阵阵痉挛般的疼痛,此外,她心里还充满着不安。
这钱可以私自花吗?
秦凯容不得她内心的挣扎,很快说道,“我想吃麻团。”
麻团一块钱可以买十个。
不算贵,而且秦涵自己也很想吃呢。
他们走到了另一条街,还好,卖麻团的人还没有收摊。
两个人站在到跟前,“老板,来一块钱麻团。”
卖麻团的小贩抄起带孔的大勺,从油锅里捞出十个麻团,颠了几下,晾去热度,然后装进方便袋里。
秦涵将一块钱递过去,小贩将方便袋递过来。
夜色压近,姐弟俩一边吃着一边朝家走。
虽然冷风直往他们的脖子里面灌,但他们一点也不觉得冷。
热乎乎的麻团,放进嘴里,唇齿间溢里满嘴的香气和油水,然后顺着肠子,泌满全身。
真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享受啊。
“姐姐,我们每天都吃一次麻团好不好?”
袋子空了,秦凯舔着嘴唇上的油说。
“好啊。”
秦涵想了想,快活地说。
其实也不算贵嘛,也就一天一块钱。
“嗯,我还想吃糍粑、芝麻糖、棉花糖、桂花糕……”秦凯一下子列举了很多吃的。
“太多了,每天只能吃一种。”
在快要走到家门口时,秦涵捋了下路旁的树叶,擦了擦嘴上的油,擦完了,也给秦凯擦擦。
她不想让柳小环知道,他们偷偷在外面花钱了。
另外,她还将一张十块钱放进了自己的兜里,这是她不想交给柳小环的部分。
也是她以后,能和秦凯两个人,实施他们美食计划的一部分。
她按了按衣服口袋,又觉得不放心,将钱放进了鞋底下。
柳小环听秦涵讲完事情的经过。
当然,秦涵只告诉她一部分,藏钱的事情,是万万不能告诉她的。
柳小环眼珠一转,“不对啊,整整五十,这也太巧了吧?”
秦涵紧张地揪了下衣角,坚持说,“不多不少,正好五十。”
柳小环不相信,她亲昵地问秦凯,“乖儿子,想不想吃糖葫芦啊?呶,那就是啊。”
柳小环指着老柜上,那里确实有一串糖葫芦,外面还包着一层白色的膜。
“想。”
秦凯咽了咽口水说。
“那你告诉妈妈,姐姐有没有藏钱?要说实话哦,说实话的话,我就给你吃。”
秦涵紧张极了,她的手从后面偷偷地拽秦凯的衣角。
这一个动作没有逃过柳小环的眼睛,她直接一鸡毛掸上去,抽在秦涵的手上,嘴上叫道,“我看你这只手也应该废了。”
还猛地推了一下秦涵,将秦涵推到了墙角处。
“听话,告诉妈妈。”柳小环继续温情脉脉地诱引着秦凯。
秦凯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那串糖葫芦。
“没有。”秦凯清晰地说。
秦涵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
柳小环站直了,手指戳着秦凯的太阳穴,骂道:“合起伙来跟我做对?你们跟你们那个坏蛆老子一样坏!”
她依旧不依不饶,总觉得秦涵身上藏着一笔巨款。
亲自搜身,将秦涵身上里里外外的口袋都搜了一遍,什么也没有搜到。
最后,她注意到了秦涵的鞋子,手一指,“脱鞋!”
秦涵心里低呼了一声,完了。
她这个时候真后悔,自己怎么那么傻,为什么给五十给她,怎么也得有个零头啊……
还有,自己其实根本也不用藏钱的,因为他们每天都能出去要到钱。
秦涵不肯脱。
柳小环觉得自己的预感成真了,“哟,翅膀硬了,敢跟老娘玩这一套。”
她操起鸡毛掸,直往秦涵的小腿肚上抽,秦涵像脚踩在铬铁上,跳个不停。
“脱不脱?脱不脱?”柳小环叫嚣着。
两只鞋子终于脱离了秦涵的身子,左甩一只,右落一只,硬梆梆的,隔了很远。
袜子是不用脱的,因为秦涵根本就没有袜子。
柳小环将两只鞋子分别捡起来,凑到灯光下,恨不得将头探到那双鞋子里面。
一目了然的空间里面,她瞧了半天,然后咦了一声,扔到地上,不停地闻着自己的手,吸着鼻子,眉头蹙成了疙瘩。
对秦涵说,“你是脏得要生蛆啊。”
秦涵脑子里面嗡嗡的,她在想:钱上哪去了?那可是十块钱啊。
柳小环折腾累,坐在长凳子上,一边跷着腿,一边吃着糖葫芦。
她吧唧吧唧地对秦涵和秦凯说:“我今天把丑话摞在这里,你们如果敢私藏钱,或是自己花钱买东西被我知道的话,我可绝对饶不了你们。”
秦凯几次伸手要糖葫芦,柳小环都没有理应,大声地吐着糖葫芦里面的核。
终于,秦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秦涵一个晚上,都惦记着自己的那十块钱,躺在床上无法入睡。
等到隔壁卧室没有动静时,才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拿着手电筒一个人出了门。
她猫着身子,在夜色里面寻找着,终于找到了从脚后跟遗落,沾满露水的十块钱。
有了这笔不菲的存款,姐弟的生活,似乎悄悄变得阔绰起来了。
当然,他们也不会去捡垃圾了。
直接去乞讨,收入会更多。
虽然柳小环说过,禁止他们花钱,但他们知道即使有人知道了,也不会告诉柳小环。
柳小环的人缘,在村里似乎一点也不好。
每天姐弟俩收摊时“挥霍”的时刻,就是他们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
而柳小环对日子也相当满意,每天在出去打打麻将,晚上回家,就能收到四五十块钱的收入。
睡觉时,脸上都有酒窝呢。
但是这种情形只维持了一个星期,情况就变了。
先是秦怀忠找上门来了。
秦怀忠和卖南瓜饼的女人的日子,过得不那么如意,南瓜饼的女人,有个正值青春期的儿子,天天扬言要砍死秦怀忠。
秦怀忠只能偶尔往卖南瓜饼的女人那里跑,从那个女人手里拿点生活费。
生活费越给越少,秦怀忠手头拮据。
听闻柳小环现在的日子不错,知道原因后,上门想要将秦涵要回去。
柳小环说他做梦,她让秦怀忠如果实在是想尽一点父亲的责任话,就把秦凯领回去。
秦怀忠偏要秦涵,柳小环偏不让。
两个人为这件事,吵得不可开交。
这个时候,又有人上门了。这回来的是村小学的校长。
他严肃地对柳小环说,“每个公民都有接受教育的权利和义务,秦涵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了,你们做家长的,应该让她去上学。”
柳小环翻了翻白眼,“她就是废人,只有一只手,还能上学?”
“能上。她右手好着呢,能写字。如果两只手都没了,还有脚。”
柳小环噎了下,又问道:“那不是又要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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