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樱还有些犹豫。
他看着这个跟自己有同样瞳孔的妹妹,“你知道你的那些风水秘术,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在关键时刻,不可能保护到你吧?”
十三仙冷笑,“我当然知道,你们也绝不是因为我会有什么法术护体,才安排我来做这件事。你们的目的我很清楚。”
林樱一惊,“那你为何还要答应?”
十三仙说,“杀了我,能消解你的仇恨,还是胡安的仇恨?我想弄清楚。”
林樱犹豫,“我并不恨你,这些年我早已经明白,始作俑者是J组织。你只不过是……刚好是那女人的孩子。没人应该因为自己的出身而承担罪责。”
“可是每个人的出身,决定了他一辈子的责任!”胡安的声音响起。
她走上控制台,“林樱,你的责任就是继承家业,守护好你父亲辛苦了一辈子所打下的林氏集团,有任何人阻拦你,你就必须清理这些障碍,你忘了吗?”
林樱眼望着十三仙。
他几乎动摇了,“可是她没有成为我的障碍。”
“走吧,很快就到吉时了。”胡安换回轻柔的口吻。
“我们离开,这可是独属于彭城十三仙的时刻,她有那么多信徒,你看河对岸有多少人,都在期待着看到她发挥神力,重新振兴风水秘术呢。”
林樱仍旧不走,双脚仿佛定在了原地。
十三仙看出端倪,放声冷笑,“原来这就是你们要杀我的方式?所以我按下按键的一刻会发生什么?不如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林樱刚要阻止,只听又传来脚步声。
一个男人走上楼梯,竟然是林春山。
“父亲!”
林樱如鲠在喉。
十三仙也是一惊,但低头默然无语。
林春山走到他们跟前,“不要再争了,你们都走吧,这次爆破,理应我亲自出面才对。”
“这废弃仓库,是我家名下的地产,我是最直接的负责人。跟你们没有关系。”
“不行。”林樱慌了神。
“我们不要管这些了,所有人都一起离开!这里很危险!”
他求救似的看向胡安,“你快告诉大家,这里真的很危险!”
胡安冷笑,“是吗?可人不齐全,我是不会说的。”
话音刚落,白朗与沈天青也走了上来。
他们一路跟着林春山,原本想先控制住他,再来把十三仙带走,没想到。竟撞上这样的局面。
“我们离开这里,换个地方谈一谈。”林樱环视着众人。
“不管这件事情因谁而起,现在都到了解决的时候。”
胡安看他竟如此懦弱,便一步上前,将手放在按钮上,笑着说,“只是按下这个按钮就好了,怎么弄出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既然仙姑磨磨蹭蹭不愿出手,那我亲自好了。”
“不!”
林樱绝望地大喊,但胡安已经按了下去。
只听一声“轰隆”的爆炸声,视线中的仓库瞬间震荡。
而后出现硕大的烟云,缓缓升腾。
众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都忍不住心生疑窦。
林樱惊慌地瞪大眼睛,“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
胡安说,“爆炸根本不会波及到这个控制台!我不过是随口说了个谎,你竟然就相信了。”
“不过也好,勉强算是一个机会,把这些相关的人都聚齐了,咱们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什么意思?”
沈天青小声问,“我怎么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啊?”
白朗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爆炸是在地下进行的,现在地面正在塌陷……”
他们所在的控制台,摇摇欲坠,如同一柄快要燃尽的蜡烛。
随着地面的晃动,重重向着地面砸去。
一时间,他们尖叫着抱紧身边所有能抓住的东西。
沈天青完全没站稳,只感到自己马上就要摔下去,好在十三仙一把拽住了他。
“闭上眼睛!护住头!”十三仙大喊。
沈天青想回应,但已经叫不出声。
耳边的轰隆声与倒塌声,纷至沓来,一片又一片的钢筋水泥倒下来,变成了异样的工业森林。
他们跌入其中,被重重掩埋。
一重又一重的黑暗压下来,那是胡安曾经做过的梦。
在梦里,她随着父母一起从高处坠落。
眼前有巨大的阴影不断叠加,她真切地体会到那种失重感,也发出那种绝望的呼救声。
但整场坠落却永不见底。
她在这绵长的、无限下坠的恐惧里,反复告诉自己冰冷的现实——
这是一个噩梦,但即便从梦中醒来,我也依然一无所有。
好像有预知的能力一般,在父母决定要上山之前,她就感到心神不宁。
父亲安慰她说,现在,J组织已经开始对喜福会的势力赶尽杀绝。
胡门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同仁们,接二连三地落入他们的陷阱。
山上,有一处J组织用来藏匿货物的关键据点,据说有几个头目,长期窝藏在那里。
于是胡笳决定上山探查,如果属实,他就会联络警方。
而负责接应的,便是白衣和执法者丁文正。
“非得这么做不可吗?我们一家人就像柳门跟黄门那样,一起离开彭城重新生活不好吗?”
胡安对着父亲哀求。
但父亲很坚定地说,“我们祖辈都生活在彭城,眼看着它从一个朴实的风水小镇,变成了今天的样子,它更富裕了,但也更凶险了。”
“如果,我们尚且不能为了保护它的安宁,而尽一份力,那还何谈作为风水先生,守护一方土地的责任?”
“明日中午,你去浮桥守着,如果有其他消息,白门会差人来送信。”
正是在那天,白衣得知J组织已经在山上做好了安排。
胡笳贸然上山,恐怕会惹来杀身之祸,于是便叫白朗去传递消息。
他自己也去找了丁文正,希望丁文正可以理解现在的情况,保护胡门的安全,暂缓对J组织的抓捕计划。
但丁文正有些心急——
这桩案子延续了太久,219案的阴云还未散去,沈思月的失踪案又让百姓人心惶惶。
他急于让警队抓捕嫌犯,于是决定阻碍白朗去传递消息。
那天在浮桥边,胡安没有等到白朗。
胡笳便以为计划照常进行,他带着妻子和门徒一起开车上山。
也许是单纯出于对女儿的保护,他不许胡安同行。
也正是如此,胡安逃过了一劫。
在事情发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胡安经常觉得自己神游天外。
她无法正视惨痛的现实,干脆闭上眼睛,假装一切都不存在。
而此时,白朗出于满心的愧疚,出现在她身边、从各种意义上拯救了她的生活。
白朗向她忏悔过,但是她能说什么呢?
对着最后一棵救命稻草,她不想再用仇恨,去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结。
况且白朗的父母也遭人杀害,他同样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
在那种情况下,胡安下定决心,尘封心底的惨痛回忆,跟白朗两个人重新活一次。
所以他带她离开彭城,她欣然应允,甚至主动改变了自己的名字。
他向她提议结婚,她也同意,只因为这样,可以更加名正言顺地获得一个全新的身份。
这个身份里,她不是狐仙的后人,她不需要继承什么风水祖业,也没有什么复仇的负担。
她只是在大城市里一个普通的年轻女人,平时写写故事赚点小钱。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甚至觉得自己暂时找回了内心的宁静。
她要白朗答应自己,不再去提过去的事,不再参与到彭城的恩怨之中。
然而,白朗并没能信守诺言。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觉自己,无法不去仇恨白朗呢?
第一次,是当她发现白朗,在秘密调查自己父母的案子时。
发现他还在跟彭城的法医陈伟民联系时,她怒不可遏,跟白朗大吵一架。
但她的控诉,没能换来白朗的改变。
调查仍在继续,白朗甚至萌生了重回彭城刑侦局的想法。
他不问她的意见,只是冷冰冰地把已经决定好的结果通知给她。
她在那一刻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的婚姻,本来就建立在一地废墟之上。
她逼迫自己,不去看那片废墟之下掩埋的种种残垣断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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