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样的话,沈天青得担负多大的风险?”白朗撂下筷子。
“组长,我们都知道,沈天青是整个案子的关键证人,你现在可别把他就当成个鱼饵,就这么放出去啊!到时候收不回来,可就麻烦大了!”
“你别急,保护他的安全是一定的。”方小舟还是很冷静。
“所以我才说,一切都需要提前部署好,一方面我们必须让对方认为,沈天青会在确定的时间段内,跟袁梅在快餐店见面。”
“另一方面,需要把他们实际的会面延后,我们其他人员先到,争取在沈天青露面前,就提前收网。”
白朗注视着方小舟,“我认为不可行,你们想得太简单了。”
“总得试试吧。”
方小舟摊手,“过去几个月了,你想想,咱们一直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还没受够吗?总之这次不管怎么样,一定得把他们钓出来。”
白朗低头继续扒了两口饭,“那我只问一句,你对明天的部署里,有没有安排我的位置?”
方小舟摇头,“我思来想去,咱们两个还是分开,我带人先去收网,你负责陪沈天青后续赶到,这样你也能亲自保障他的安全,算是放心了吧?”
白朗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无用,他不可能改变第二天的计划。
“我想再问一个问题,这些计划,也是按照丁局的指示来的吗?”
“当然。”
方小舟回答,“专案组每一步的行动,都在丁局的指示下进行。”
白朗还想再说两句,不料手机响了。
方小舟善解人意地冲他点点头,转身走开。
白朗接起手机,传来十三仙的声音。
她问,“关于十年前的219案,你知道多少?”
2008年,白朗刚刚进入警队,还只是处于实习训练阶段。
没有机会参与案件调查,更别提外勤出警。
不过当年的219案实在轰动非常,对于身在警界的每个人而言,那都是一次巨大的心灵洗礼。
白朗记得,当时传来警方有三人殉职的消息后,许多同期的执法者都热泪盈眶。
兄弟们在训练结束后,拥抱在一起痛哭,大喊要继承警队的荣誉,守护好一方水土的平安。
那种澎湃的激情,时至今日,回想起来,仍旧令人感慨。
只是算算时间才不免唏噓,转眼十年了。
时间究竟带走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呢?
白朗问,“你为什么要查2·19?据我所知,这是走私团伙的案件,跟眼下的案子并无关联。”
十三仙隐晦地说,“也许跟喜福会有关。”
白朗说,“什么意思?你找到了什么新线索?”
十三仙简单描述了一遍看到的黄时雨的日记。
“总之,看起来当年喜福会内,有人可能跟219案扯上了关系,并且很有可能是白门。明天你来养老院,我们一起问问黄时雨,那就都清楚了。”
白朗感到内心沉重。
对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狠狠敲击在心上,只好说,“明天时间恐怕不行,有重要行动。”
十三仙说,“好,那么我先一个人去问问,总之我们需要219案的详细资料,媒体的报道都千篇一律,而且说了很多空话大话,缺乏实际信息。”
“还有,关于之前巅星娱乐公司的案子,那位戴硕戴老板,现在是什么情况?”
白朗说,“还在收押,因为他的公司里,涉及到一些跟外地有关的经济问题,所以牵扯的方面很多……”
十三仙打断他,“跟外地什么地方?D市?D市的某负责人在十年前,曾经作为2·19走私团伙的‘保护伞’,这里面的关系你注意一下。”
“我有一个问题想不通,一个外地的官员,怎么为一个以彭城为据点的团伙提供帮助?”
白朗一愣,“办法自然是有的,要么是那位官员通过自己的人脉层层打通关系,要么就是他们在彭城也有‘保护伞’。”
十三仙说,“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你看资料的时候一定要留心,当年2·19案,有没有牵扯到本地的势力?或者换句话说,本地有钱有势的人?”
“如果这些人还跟喜福会有来往,那八成就没错了。对了,当年219有三个执法者殉职,但也表彰了一批立功的刑警。”
“那里面有你认识的人吗?现在还在局里吗?”
白朗在说出回答的一刻,自己也悚然一惊,“有啊,获二等功的,就是当时活动的总指挥丁文正,因为那次行动升为彭城市刑侦局局长,就是我现在的上司,丁局。”
……
大概因为一整个白天都精神紧张,白朗度过了一个极为不安的夜晚。
想到明天等待处理的事情,还如同一团乱麻。
周雨虹病情严重,必须留院,这意味着他需要去医院看看。
此外,有必要把胡安跟周雨虹之间的接触,梳理一下,看看胡安到底起到了多大的作用。
这些事情都得在上午办完,因为下午就是沈天青和袁梅需要会面的时间。
凌晨一点钟,白朗仍旧难以入睡,总觉得心跳得厉害,好像有什么事将要发生。
又辗转反侧了一阵子,他干脆放弃睡眠。
坐在桌前扭亮了台灯,重新翻看起手上现有的2·19案资料。
局里的案卷如果要调取,则需要方小舟的授权。
白朗看他正忙着开会,无暇顾及自己,只好作罢。
档案室的执法者,好心帮他整理了一些数据库里的资料,并不涉及到内部文件,一并发给了他。
白朗哭笑不得,看起来这些内容,就跟十三仙形容的媒体公开报道差不多。
无非是:警方发现了走私团伙在彭城的窝点,选择2月19日对其进行清除,行动开始前团伙成员似乎有所察觉,尝试过逃跑,于是警方只好提前了行动。
也正因如此,导致前期警力投放不足,一开始的突击小队里,有两人殉职。
后来增援的队伍里,也有一名执法者被击中牺牲。
案子的总指挥,是时任彭城市刑侦局副局长的丁文正。
根据记载,当时所有决策,几乎都是依靠丁副局长一人当机立断:提前采取行动,以及在增援部队未到之前,还是坚持要求突击小队抢先进入了窝点。
但这件事,也成为了丁局心中的伤痛。
白朗记得,他有几次在总结大会上提到这件往事,都是说,“当时情况危急,如果我们的人不顶上,犯罪分子就跑了,就会有更多的人陷入危险之中,前期的工作也前功尽弃。”
“所以即便付出血的代价,我们也必须顶上,这是我们的职责,也是我们的荣誉所在!”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总像是泛出泪光一般。
白朗年轻时候,一听到,就难免心潮澎湃。
今时今日再想起,不禁油然而生一种复杂的感觉。
219案之前,刑侦局的局长位置就是空的,由市里委派的一位领导代任。
但他不太熟悉刑侦工作,所以大事小情本来就由丁局操持。
2·19案后,市里针对丁局进行了表彰,他也很快顺利升职,变成了正牌局长。
对此,没有一个人有任何微词,也没有人对当年他的决定,产生过丝毫怀疑。
谁也无法想到,案子查到今日,竟然千丝万缕的联系,会把丁局绕了进来?
白朗想:这也许是错觉。
如果丁局跟案子有关,他不可能主张成立专案组,更不可能让我协助方小舟进行调查。
但怎么解释最近他奇怪的举动?
在涉及到袁梅的事件上,他的安排似乎都有些不合常理。
如果非要凭借一次死的教训,才能看清一个人,那代价未免太大……
所以,这最好是错觉。
胡思乱想了一通,已经接近凌晨三点。
白朗犹豫,是否应该找人聊聊他的这些念头。
可惜时间太晚,去打扰沈天青或者十三仙,似乎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这时候需要找一个朋友了。”他自嘲似的想,机械地滑动着手机屏幕。
几年前,他尚有人选。
跟胡安还生活在一起时,她会在任何时候听他说话。
跟胡安分开后,还有最信得过的老朋友陈伟民。
然而现在,谁也没有了。
白朗惊觉,原来自己过去生活得还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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