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鸳鸯念罢,只见贾母眼中热泪,如水决堤,凄声叹道:“我的好孙儿,想煞我也!怎的就遇上这样的事了?”
鸳鸯忙将书信放下,过去劝解,拿手帕给她拭泪。
宝玉在贾母怀中,见她为李瑜而哭,心中虽有些嫉妒不悦,只是见祖母落泪,不由也伤感,流下两行清泪来。
陈婶与探春三姐妹不明所以,还道贾母思念过度,也都纷纷出言宽慰。
贾政见母亲痛哭,出声劝慰道:“母亲莫要悲伤,伯璋信中所言,一切都好。况如今领着陛下的差事,虽是探查余孽奸贼,想来有锦衣卫护卫差用,也是无碍的……”
贾母听后,微微收敛情绪,拿着手帕擦泪道:“我固然是想念瑜哥儿,听得他生活学习都是很好,只替他开心,哪里有这伤感的?
只有一事,你有所不知。这义忠亲王余孽,同瑜哥儿家却有深仇大恨,如今被他遇上了,叫我怎能不着急的!”
贾政疑惑道:“母亲,这义忠老亲王乃为夺嫡,作乱坏事,同伯璋家里有何关联?”
贾母道:“此间另有一段故事。
先荣国公与东府代化公在世时,一者巡督九边,一者节度京营。
义忠亲王有心皇储之位,曾极力拉拢我贾家,以为助力。
先时义忠亲王势大,朝堂内外党羽颇多,我贾家顺势,也与其亲善。
只是先国公与代化公早登仙台,我贾族之势一落千丈,同义忠亲王的关系便不似以往那般亲近。
后瑜哥儿的父亲李謇于勋贵中脱颖而出,为太上皇信重,总督五军营,已有节度京营的势头。
其位之重,又引得义忠亲王一党拉拢。
只是瑜哥儿父亲乃刚正倔犟之士,因义忠亲王风评不佳,不喜其作为,故而一向与他不和。
又因当今陛下贤名广传,李謇暗中拜入门下,后假意投入义忠亲王一党,实则替陛下攫取消息。
彼时我贾族连同众亲族皆以为义忠亲王必能成事,故而紧随其后。
皆因李謇同先荣国公有师徒情谊,故而冒险相告,使我贾族脱离漩涡,不致卷入是非之中。
又因史、王、薛三家与我贾家同气连枝,老婆子心软,便也劝他们暗中与义忠亲王撇清关系。
谁知他们做事不谨慎,这些异动为义忠亲王察觉,方知李謇为陛下暗间。
故而兴武三十二年秋,瓦剌犯边宣府镇之际,义忠亲王领头上奏太上皇,以李謇为帅,领五军营入边平敌,将其支出神京。
却不曾想李謇竟在塞外遇难,潜邸功臣,一朝丧命。彼时李謇夫人罗氏正在临盆之际,方生下瑜哥儿,又闻夫丧,心病缠身,就此落下病根,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因京中局势不明,义忠亲王与陛下斗得火热,罗氏也不知谁能胜出。倘或义忠亲王得胜,瑜哥儿年幼,哪里能够活命?
罗氏恐惧幼子为奸人加害,暗中托付给我,顾念两家之好,师徒父子恩情,请求我将瑜哥儿保全。
若是义忠亲王登临天下,则将瑜哥儿隐姓埋名,送往乡野,只求一世平安。若是义忠亲王失事,则可将他存于府上寄养成人。
罗氏则遣散仆从,变卖家财,交由我来保管,留下郝能两口子照看瑜哥儿,不久便仙逝了。
哪知义忠亲王虽则势大,然陛下早在李謇助力下,大势已成,故而取得储位。
义忠亲王不甘,鼓动麾下神机营等营卫逼宫作乱。所幸陛下领军平乱,不致京畿兵戈四起。
至此京中事了,义忠亲王一脉几乎尽灭,传说走失了后嗣,不知流落何处。
陛下登基之后,本想将瑜哥儿接至宫中抚育。只是一来不合礼法,二来因是罗氏遗愿,便交由我来管带。
因瑜哥儿年幼,便将高陵侯府收回,赐瑜哥儿袭一等子爵,又赏赐金银,皆由我替他收管着。
本想着待其长成,再将此事同他和盘托出,哪成想竟遇上这样的事?叫我怎能不忧虑害怕?”
众人听贾母说完此桩陈年旧事,更是震撼不已。
陈婶原就是李家的旧仆,以往夫人罗氏将丧之际,因郝能曾为李謇心腹,后来在府上任了管家,便只留下自己两口子跟随李瑜。
这些密辛,她也是头一回听说,不想自己主家竟经历了这样的生死大事,不由哑口无言,呆愣原地。
贾政自震惊中恢复过来,叹道:“原来竟有这样一桩公案!可惜李家一门富贵,一夜之间便至这种地步,当真是令人唏嘘。”
三春以往只晓得这个从小长大的兄长来历非凡,不料居然有这样一段往事。
探春听得其中凶险,俏脸上满是慌乱,联想李瑜此时境地,不禁眼中含泪,玉手紧攥,也替他担心起来。
贾母眼眸低垂,叹道:“说来到底是老婆子我对不住李家,当初若非我将此事同其余几家讲了,露出破绽,兴许瑜哥儿父亲存活,李家不至于此,哎……”
贾政说道:“原来如此,那王家兄长便是在那时……”
贾母道:“正是。因李謇之言,我们四族倒还保全住了。我贾家未受波折,王家王子腾平乱有功,入了陛下的眼,如今也任了京营节度使。
我那侄儿史鼎,领军靖难,因功也得封了忠靖侯。只有薛家多受了些牵连,折损了当家的族长。
我们四族,实在亏欠李家颇多啊……”
一时间屋内沉寂下来,各人思索着心事,无人再语。
却听门外进来一个婆子传话,说府外有一丫鬟,称其家小姐自永宁坊通平街秦府而来,为瑜大爷未婚妻,请见贾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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