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舍外春风细雨还在下,天空阴沉沉地,似乎这毛毛雨仅仅只是前奏,更大的风雨还在后面。
亭舍内的气氛随着邓洪的一句话而瞬间变得凝固起来,邓洪一开始也很紧张。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张绣的脸色看,怕稍有不慎对方就有可能骤然拔刀暴起砍他,所以他也会去瞟一眼身旁坐着的甘宁。
甘宁依旧很正常地盘膝坐着,但手已经悄然摸向了腰间,这让邓洪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再看张绣,他握紧了拳头,脸上的青筋暴跳,似乎是已经到了某种暴怒的边缘。
胡车儿同样大怒,怒目看着邓洪。
不过话说出口之后,邓洪反倒是把那种心惊肉跳的情绪给摒弃掉,渐渐恢复了冷静,淡淡地对沈晨说道:“阿晨,上酒。”
沈晨心道叔祖装起来了,不过他倒也没有反驳,而是从随身带的包包里取出了一瓶酒和几只瓷碗。
张绣就这样看着沈晨在每个人的桌案上摆上一只碗,然后每个人都倒上酒。
他跟胡车儿其实都把沈晨当作仆僮,这种事情很常见,西汉时期王褒作的《僮约》一文当中,就描绘了当时奴仆们的劳动生活,奴伴关系等。
一直等到沈晨把酒全部倒上之后,张绣才缓缓开口说道:“功曹既是代刘使君下战书,又何必邀我一同饮酒呢?”
“额......”
邓洪看了眼沈晨,这跟之前提前说好的不一样啊。
难道不应该张绣勃然大怒,然后自己哈哈哈大笑几声,寥寥几句话语,管教张绣拱手而降,西凉军不战自退吗?
咋人家也没发怒呢?
不过虽然没按剧本走,邓洪反应也快,立即说道:“这是因为我与使君皆不忍南阳百姓因战乱而生灵涂炭,因而才过来与将军细谈。”
“是吗?”张绣端起酒杯轻轻嗅了一口,酒香味确实很诱人,但在邓洪没喝之前,他不敢喝。
“当然。”
邓洪自然知道张绣的顾虑,便也端起酒杯,与甘宁一起饮了一口,放下酒杯才说道:“将军可知道,在得知骠骑将军死后,我荆州诸多官员,无不请刘使君趁胜追击吗?”
张绣冷冷说道:“趁胜追击?你们也就是占着守城之利而已,野外鏖战,你们来多少我杀多少。”
“呵呵。”
邓洪笑道:“西凉军的厉害我等自然清楚,但将军却不知道,南阳仅仅只是荆州布置兵马最少的地方,荆州大部分精锐士卒,皆在夷陵一带防备刘璋,刘使君帐下带甲之士十余万,将军可敌否?”
刘表现在当然没有十多万人,七八万顶天了。
然而古代打仗就是这样,你只有一万人,吹都得吹個四五万。
曹操二十多万大军南下打赤壁之战,不也号称八十万吗?
所以不管敌人信不信,先把牛吹出去再说。
何况荆州现在也确实很太平,发展富裕不说兵力也充足,说是有十多万,别人也大抵会相信。
正如现在一样,听到邓洪的话,张绣顿时默然不语。
虽说他自忖同样数量敌人,麾下西凉军精锐野外鏖战不惧任何人,但对方可不会讲武德只派同数量的兵力跟你抗衡。
现在他们面对的仅仅还只是驻扎于南阳的两万多荆州军就非常吃力了,如果刘表真的调集主力过来的话,那他们的处境确实非常艰难。
目前张绣麾下只有七八千人了,原本从关中南下之时,还有不到一万的人数,可攻打穰城损失惨重。
随着叔父之死,士气也跌落的厉害,面对刘表围攻,怕是举步维艰。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邓洪出言挑衅,张绣不语的原因。
实在是他们的情况到了很糟糕的地步。
因此面对邓洪的话语,张绣没有出声反驳,只是捏住瓷碗,按照以前习惯痛饮了一口。
“噗嗤。”
张绣只觉得辛辣入喉,顿时一口喷出,骇然道:“你们在酒里放了什么东西?”
邓洪大笑道:“这不过是寻常的烈酒而已,比普通的酒水更容易醉人,将军出身西凉,听闻西凉人善饮,这酒量看来是不行啊。”
张绣放下酒碗,擦了擦嘴角,沉声道:“功曹也不用说话让人听不懂,既然你们说来和谈,那总归是有什么说法,弯弯绕绕的,令人不是很愉快,还请明言直说吧。”
邓洪再次瞥了眼沈晨,心道自己这外孙这次算是失算了,西凉人都是直肠子,没必要说那些乱七八糟的,直奔主题就是了。
一旁的沈晨也比较尴尬。
确实失算了。
他是工科出身,搞的是建筑设计。
历史学得一般般,就三国历史还是小时候看94版《三国演义》学来的,很多真实历史与《三国演义》也不同。
以前看电视剧,那些说客一般都是激怒对方,然后哈哈大笑几声之后,再痛陈利害。
因此就想着学习一下,结果变成了东施效颦,人家根本不为所动。
一时间他也在反省自己,还是少把电视剧当真历史。
有的时候这招或许管用,但万一遇到个不讲道理的主,你笑声再大也没有用。甚至人家觉得你在嘲讽他,说不好就给推出去砍咯。
邓洪见张绣不想跟他绕圈子,便开始正色道:“其实这次来与将军会谈,也是为了与将军罢手言和,将军觉得,荆州若是想歼灭将军的势力,能否做到?”
张绣立即说道:“或许能做到,但我西凉军骁勇善战,即便是被你们击败,也必会让你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邓洪呵呵一笑道:“可是荆州钱粮无数,如今丁口百万户,可应征入伍的青年精壮不计其数,而将军的士兵死一个就少一个。即便是用两万人换你一万人,大不了再征召两万人即可,荆州能有什么损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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