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宗谊决定向桂州进军,极大稳定了军心,上过战阵的都清楚,只要能攻下桂州城,便能坚持到朝廷的援军。
军士们都坚信,皇帝不会坐视自己的长孙陷入险境而置之不理。
但桂州城是那么好攻的吗?
将领中,也有不少人将形势看得更为透彻,认为桂州守军虽少,但城池坚固、粮草充足,又是静江军治所所在,驻扎军士都是静江节度使的内、外牙军,远非昭、贺二州的散漫镇兵可比。
而此时南汉军已经集结,正缓缓向桂州进发,若两三日内攻不下桂州城,则会腹背受敌,面临绝境。
遂杨廷章又被推举出来,向郭宗谊谏言,应该趁现在攻下傅州,再破严关,撤回五岭以北。
郭宗谊没有答应,顶着巨大压力,仍旧下令大军向桂州城挺进,由是众将心思不定,整日忧心仲仲,这等情绪也影响到了下面的士卒,行营中的气氛愈发诡异。
士气如此低迷,郭宗谊却视而不见,行营在离桂州城二十里处便扎下不动,静静等着南汉军到来。
郭宗谊在南汉陷入重围的消息也传入了开封,郭威收到密报,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当时,他急召郭荣入宫,商讨对策。
郭荣看到那张小纸条,脸色登时吓得煞白,他两年前痛失家人,这唯一的儿子大难不死,如今又身临绝境,饶是他心志坚定,一时也胸中淤堵,如遭重锤。
良久,郭荣才缓过劲来,他叹道:“调遣禁军怕是来不及,唯今之计,要么急令襄、安二州镇军南下驰援,要么遣使与刘成议和,如此方能保谊哥儿无虞。”
郭威蹙眉,沉吟不语,襄、安二州军队一旦南下,则南境的形势立转,淮南的李璟、荆南的高保融,说不准都会趁机进攻,若是丢些城池倒也没什么,朝廷武备充足,来年再打回来便是。
但襄州不能有失,襄州乃天下重镇,南北要冲,北方得之可以并南方,南方得之可以吞中原,襄州一丢,天下骤变,大周的统治必会动摇。
权衡再三,郭威迅速作出决定:“遣使南下,先稳住刘成,确保谊哥儿性命无虞,再令禁军开拔,襄、安二镇各点半数兵力南下驰援,空缺由后来的禁军补上!”
说完,郭威便泄了气一般,瘫软在大椅上,他心里有些憋屈,主动与南方伪主议和,是朝廷的奇耻大辱,但为了救郭宗谊性命,也顾不上那么许多。
郭荣看出郭威心有不甘,捅娄子的又是自家儿子,他歉然道:“我看议和就不必了,谊哥儿纵然失手被擒,刘成也断不敢伤他分毫,且从密报来看,谊哥儿手中兵马未失,又连下数城,粮草充足,与刘成军周旋上数月,应不成问题。”
郭威摇头,吃力挥挥手:“按我说的去办,此事你亲自经手,免得王峻又从中作梗。”
“唯。”郭荣见老父面露疲态,只好应下,拱手告退。
是夜,城南大营的禁军召回军士,厉兵秣马,俨然有战事将临,郭宗谊身陷南疆的事便再也盖不住,立刻发酵起来,大臣们在朝会上吵成一团,尤以王峻最为起劲,极力反对朝廷调动襄州军,哪怕是一半也不行。
郭威不胜其扰,接连废朝数日,这惊天波澜才逐渐平息,但郭宗谊在南疆的战况,仍旧是大周朝臣们关注的头等大事,表面风平浪静的开封城,已是暗流汹涌。
消息不径而走,天下割据世家、领国番邦也纷纷收到奏报,巴蜀、南唐、北汉、荆南、契丹、党项、回纥、吐蕃、定难军、吴越、清源军。
全天下的眼睛,此刻都盯着南疆的郭宗谊,也瞟着开封的皇帝。
而捅破了天的郭宗谊却气定神闲,在桂州城外的行营中,组织将士们蹴鞠、射箭、比武、饮酒。
他已在桂州城扎营三日,而南汉军迟迟未来,潘美探来的军情、抓来的舌头都显示,这潘崇彻极有耐心,每日前进三五十里,只为等各州镇兵汇合,像是躲在灌木后积蓄力量的大虫,企图一击即中。
潘崇彻不急,郭宗谊更不急,他手中有大把的钱粮可以挥霍,将士们每日聚在校场活动,宣泄压力,几场下来,低迷的士气逐渐高涨,笼罩在军卒心头的愁云也澹了许多,不再有人胡思乱想,军心由此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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