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心头一颤,手里的针头险些扎到手指头,心想:看来这个书呆子还真是个一根筋儿。即使玉儿嫁了人,我不再想着要嫁个有钱人,我和他也不是一路人啊。
雷雨很意外的问道:“那他不能当和尚吧?他会娶谁呢,难道是你,是我?”
话一出口她又觉得十分唐突,不禁脸上发烫。
喜宝儿道:“我的傻大姐啊,都不是!是那画上的人。玉儿姐姐自己都是这么说的,春来也是这么说的。那书呆子啊,经常拿着一幅画发呆发傻。有一次,春来不小心碰倒那幅画,书呆子吹胡子瞪眼的,可凶了,他可是一直最疼春来的,可见那个画中人对他多么重要,你说他是不是个痴人?。”
雷雨将绣花针在头发上磨了几下,若有所思地叹道:“哎好吧,这世上的情啊爱啊,就是那狗转圈咬尾巴呢,一个追不到一个。谁又能说的清呢。你要是有了喜欢的人啊,就大胆地相爱,不要错过了在那里抓狂,可是伤不起。”
喜宝儿羞怯地说道:“长这么大,从没人对我这么好,只要他对我是真心相待,我定会终生相伴。世间亦有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看到她沉浸在幸福当中,动情的样子,雷雨心中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惆怅。
她心里忽然感到一阵烦乱,轻轻一甩手里的针线叹道:“哎,跂彼无良缘,睆焉不得度。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不绣这劳什子了,都是阴差阳错。明明是不喜欢的人,还嫁他作甚,绣这花当嫁妆不也是大煞风景!”
雷雨忽然变的风花雪月,那个风风火火的霸蛮小太妹忽然这么儿女情长。
喜宝儿并未在意,却问道:“哦,我就说呢。还以为是给自己捯饬的,那这个是送给别人的嫁妆?我的吗?还是玉儿姐姐的?”
雷雨道:“你的婆家还不知道在哪儿呢,着哪门子急”。是那个玉儿,宗叔叔把她许配给盖子了。哎,我这个老叔啊,尽干些乱点鸳鸯谱不着边的事!”
喜宝儿感到脑袋轰然炸裂,犹如晴天霹雳!
自己心爱的人已经定了儿女亲事,却对自己大献殷勤,自己不仅做着鸾凤和鸣的美梦,居然还蒙在鼓里傻乐。
她伤心问道:“什,什么?盖子要娶玉儿,玉儿姐姐不是喜,喜欢,柳少侠吗?怎么会,这样?”
雷雨不屑地反诘道:“新鲜,合着着镖局上下,全洛阳城就你不知道了吧。龙门石窟的大佛也没托梦给你?”
“这,这不可能!不可能!他说要娶我的,只对我一个人好!”喜宝儿伤心欲绝,哭着冲出了屋门,朝宗若璞的闺房方向跑去。
雷雨这才恍然大悟,那个送披肩的人是郭盖!
痴情的傻姑娘居然全不知情。她喃喃自语道:脓包不挑破总会烂的。
喜宝儿质问宗若璞道:“姐姐,你不能嫁他!他是我的,他说了,他会娶我,只对我一个人好。你看,披肩是他买给我的,每天都在阁楼上约我,他,是我男人,你嫁他不会幸福的,他心里只有我。”
喜宝儿有些语无伦次,连珠炮似地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宗若璞放下手里的书卷,她十分镇定,喜宝儿一来她就明白了是何意。
她不辩解不回应,而是拉过喜宝儿的手道:“跟我来!”
恰好郭盖和一帮镖师正在后院里调侃,他一改往日的寡言少语,神采飞扬,跟镖师们谈笑风生。
郭盖忽然口若悬河:“这回呢,我可是真要完婚了,大家都要喝喜酒啊,康熙四十八年陈酿,还有从太谷县拉来的汾酒,苏州的惠泉女儿红,大家一醉方休。我是父命难违,以后大先生呢就是鄙人老泰山了。我们家呢,几代都是练武的粗人,老猫炕上睡,一辈换一辈。以后我儿子就由他姥爷教他识文断字,他爷爷,也就是我爹,还有老掌柜的教他武功,不就文武双全了嘛!”
杜浪插了一句调侃道:“哎哟,二镖头,这是要给老郭家换血统了。庄家人的血统里加点墨水,可是把老镖头、大先生,还有你爹都用扎实,那要你这个老子聋子耳朵摆设呢?”说完,镖师们哄堂大笑。
郭盖得意的说:“说你傻,你还真傻。那我还用说吗,除了走镖赚银子养家,我得陪着我家仙女玉儿风花雪月呀,弹琴、舞剑、喝茶、看书、抄经、养花乎?”他摇头晃脑,装着一副迂腐的样子。
众镖师正要笑话他,笑容僵在了脸上,宗若璞领着喜宝儿站在他的背后。
她不说话,纤纤玉指竖奏洞箫一曲,曲调平静幽深,镜花水月。众人立即被她的演奏带进了寒山钟鸣、追云逐梦的禅意境界,如痴如醉。
一曲奏罢,长箫在手。问道:“敢问郭大镖头,这是何曲?”
郭盖抓耳挠腮,磨叽道:“这,这,这,《汉宫明月》,对否!”
宗若璞道:“郭大侠,也不是我说你,量你想破脑袋也猜不出来。什么汉宫明月,那是《汉宫秋月》!刚才所奏乃是洞箫名曲,《寒山僧踪》,水月镜花、心念浮动、空不异色、色不异空,回眸处,灵犀不过一点通,天地有醍醐在其中,叶叶来去皆从容,君何须寻觅僧踪。之所以要吹这首曲子是想告诉你凡事但讲缘分,不可强求。”
郭盖汗颜,尴尬笑了笑,冲着杜浪等人扮了个鬼脸。
宗若璞又道:“巧言令色,鲜矣仁,作何解。注曰:“好其言,善其色,致饰于外,务以说人。这句注解又是后世哪位儒学大师?”
郭盖回答道:“我,我知道,这是孔老夫子的话。意思是说,说过的话,再说第二遍就不新鲜不仁慈了!后面注解的自然是镖局大先生了,就数他学问大,大家说对不!”
宗若璞道:“那你可真是抬举我爹了,我爹就是个唱戏出身的账房先生,哪来这儿大的学问啊。这句话你倒是说出了出处,可惜完全不懂它的意思,这句话是说花言巧语,装出和颜悦色的样子,这种人绝非善良仁慈之人。后面注解是宋朝理学大师朱熹也。敢问郭大侠,你服是不服?”
郭盖木讷地点点头:“不,不是,我说媳妇,你考的都不是我长项。你净考那些文质彬彬的文人那一套,我是练武走镖的人哪会这些呀?”
宗若璞指着廊柱上大红灯笼上的黑字问道:“不服,那请问那柱子灯笼上所写何字?”
郭盖哈哈大笑道:“你可真会开玩笑。这也太简单了,我东方镖局掌门人姓雷,那两个字正是雷門嘛。”他的回答令一旁的喜宝儿十分焦急,不停给他使眼色。
宗若璞不语,对着春来道:“春来,你告诉我们副镖头上面写的到底什么么!”
春来道:“郭副镖头,听云大哥说,那不是雷門,是奮鬥!”春来一说完,众镖师都哈哈大笑。
宗若璞道:“敢问郭大侠,现在你服是不服?”
郭盖道:“不,不服,再考考我,最好考武功,嘿嘿。”
宗若璞道:“尾生抱柱.《庄子·盗跖》:尾生与女子期于梁(桥)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
“春秋时,鲁国曲阜有个年轻人名叫尾生,与圣人孔子是同乡。尾生为人正直,乐于助人,和朋友交往很守信用,受到四乡八邻的普遍赞誉。尾生迁居梁地在那里认识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两人一见钟情,君子淑女,私订终身。但是姑娘的父母嫌弃尾生家境贫寒,坚决反对这门亲事。为了追求爱情和幸福,姑娘决定背着父母私奔,随尾生回到曲阜老家去。那一天,两人约定在韩城外的一座木桥边会面,双双远走高飞。黄昏时分,尾生提前来到桥上等候。不料,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突然乌云密布,狂风怒吼,雷鸣电闪,滂沱大雨倾盆而下。不久山洪暴发,滚滚江水裹挟泥沙席卷而来,淹没了桥面,没过了尾生的膝盖。后来被大水淹没而死。敢问郭大侠,你可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道理?”
郭盖道:“我看那人就是个傻子,再就是那人要是会武功就好了。所以,我才不会遇到那样的事,要么回家要么就不去了。”
宗若璞道:“所以啊,你我之间的距离,不仅仅隔着一首曲、两个字,而是差的一颗心。更何况我们中间还隔着一个人。所以我宣布,这桩婚事不算数!”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我爹可以给我命给给我婆家,但是给不了我幸福。我说过,我要嫁的人必须文韬武略懂我的人,听懂我吹的曲子,听得懂我的话。也许你武功盖世,镖门精英,可是我未必是你一路人。所以我的如意郎君肯定不是你。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我就把喜宝儿妹妹交给你,对他做了什么,说过什么,你都必须要言出必行行必果!”
郭盖紧抓住那句话问道:“那是谁?是不是柳云桥?”
他一说,众镖师都来了兴趣,这些传闻在镖局早已是公开的秘密,每个人都希望听到宗姑娘亲口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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