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
落日的余晖洒照在长安城上空。
犹如为这座历经了千年风霜的古城披上了一层暖黄色柔和的轻纱。
姚思廉丝毫不顾及祭酒形象,大大咧咧的坐在京兆府正门前的台阶上。
边缓缓揉着酸痛的手腕,边自嘲般喃喃自语道:“老了,不服老不行啊。”
言罢。
姚思廉看向正前方那道身姿笔直的背影,眼神中不由得闪过无尽的感慨。
这一日,他亲眼见证了许奕从生疏到熟练,再到最后的如臂驱使。
期间,许奕也曾犯过不少的错误。
可不待旁人提醒,许奕总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反应过来,且毫无心理负担的朝着众人认错,并迅速改正。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望着许奕挺拔的背影,姚思廉心中默默感慨道。
许奕受巫蛊之祸牵连,被软禁在宗正寺八年的事情,但凡老牌权贵,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可偏偏,这种处境之下,许奕还能养出这等心性。
这如何不让姚思廉心中感慨。
这样的人,若是就这般死了,当真是人世间一大憾事。
姚思廉叹息一声,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京兆尹。”姚思廉轻唤一声,见许奕回头,连连摆手道:“来来来。”
许奕缓缓走向姚思廉笑问道:“姚先生唤某何事?”
姚思廉并未回答,反而是以袖摆拍了拍身旁台阶缓缓开口说道:“来,坐。”
许奕望了一眼井然有序的官吏、学子以及组成长龙的百姓。
随即缓缓坐在姚思廉身旁的台阶之上。
“姚先生有何指教,奕,洗耳恭听。”落座之后,许奕面色郑重起来。
这一日下来,姚思廉在观察许奕,许奕同样也在观察姚思廉。
一日观察下来,许奕在姚思廉身上并未发现丝毫世家、官僚的影子。
相反,姚思廉给他的感觉,就是一好为人师的老夫子形象。
且这位老夫子眼中有国,心中有百姓。
姚思廉扭头看向身旁的许奕,面色逐渐的严肃起来。
许奕心中清楚,姚思廉如此姿态,定然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
许奕摆正姿态,做洗耳恭听状。
见此,姚思廉不由得微微点头。
姚思廉指了指不远处密密麻麻的石碑缓缓明知故问道:“京兆尹,你可知你这是在做什么?”
在做什么?
许奕心中一愣,随即顺着姚思廉的手指看向不远处那密密麻麻的石碑。
正对着二人的那些石碑,无一例外皆是背面,也就是所谓的赈灾耻辱碑。
许奕点了点头回答道:“我知道。”
至于知道什么,许奕并未明言。
这一次愣了一瞬的人换成了姚思廉。
姚思廉回过神来叹息道:“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这般去做,这么做的后果你可想过?”
许奕看向一脸叹息的姚思廉笑而不语。
不回答,有时候便是最好的回答。
无言,却胜似人世间一切言语。
姚思廉重重一叹,满脸凝重道:“你可想好了,只要耻辱碑存在一日,你与那些世家便一日不死不休。”
如果仅仅只是一面耻辱碑,倒也算不得什么。
偏偏,今日有一人以性命为代价,上了那耻辱碑,且那人还是韩向荣的次子。
韩家固然不算什么庞然大物,但在长安城也算是一真真正正的世家。
这种世家可不是刘家那只有两三个县令的伪世家可以比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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