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石轻摇折扇频频颔首,眸光瞥向身侧眸色胶凝的段奕宸,含笑道:“段兄以为呢?”
“段兄,段兄”
“呃,先生何事?”
段奕宸被墨白石拉回心神,颇感讶异。
“段兄难道没发现今日大王有何不同?”
听墨白石方才一言,帛卿罗回首看向段奕宸,眸色娇羞异常,垂眸,抿唇,不时偷偷瞧向他那俊朗脸颊,娇美脸腮浮现微微一抹笑意,粉面含情,心中欢喜不已。
“段某觉得没什么不同。”
帛卿罗脸上笑容登时一僵,眸色黯了下去,嘟起红唇一脸挫败,手指搅着罗裙上垂着的流苏,心情低落,墨白石将她失落的神色瞧在眼中,翕然含笑不语。
瞄了一眼身后的随护,明白他的意思。随护将怀中托盘内盛放的卷轴呈上。
“大王,墨白石幸不辱命,已经顺利拿到了金陵皇后娘娘亲笔手书,请大王过目。”
持着茶杯的白皙手指微微一颤,段奕宸欣然抬首望向墨白石,看着他将卷轴双手献于帛卿罗,那真的是澜的手稿?
接过墨白石呈上的卷轴,帛卿罗迟迟不予打开,这个多事的家伙居然真的拿到了那个女人的手稿,怎么办?当初她只是为了多留些他时日,才会一时戏言想得到那个女人的手稿,现在真的拿到了,难道她真的要履行当初的诺言放他归去?
久久未见帛卿罗有任何动作,段奕宸心下着急,难道她想反悔?这个女人,他真的是搞不懂,也不想懂!
幽怨的眼睛凝望着他,瞅见那双墨玉黑瞳中期待的眸色,帛卿罗深深闭眼,紧咬下唇,展开卷轴。
睁眼一观,神情凝滞,愤然阖上了卷轴,狐疑的目光看向段奕宸,复瞟向一脸讳莫如深笑意的墨白石,恨恨的声音挤出齿缝:“墨白石,你敢戏弄孤王?”
“大王此话怎讲?借墨白石十个胆子也不敢戏弄大王呐!”
“孤王要的是明澜的亲笔手书,你给孤王的是什么?你耻笑孤王不识字吗?”
帛卿罗大力的将卷轴扔在了石桌上,卷轴顺势展开,就在那一瞬间,段奕宸瞥见那展开的卷轴,登时站了起来,如获至宝般将卷轴拿在了手中细细观赏,随之将其摁向了心口,心花怒放,喜逐颜开。
瞅着那俊脸上突然展露的如花笑靥,帛卿罗呆住了。
一道婷婷丽影孤立于瑶阶之上,裙袂翻飞如蝶翅,侧面稍显朦胧,单单仅是一个侧影,压抑许久的那份思念如潮涌来,段奕宸捂住了疼痛难当胸口喃喃轻唤:
“澜”
端详着画中女子侧影,眸中有着一抹惊喜,亦有着浓浓爱恋,更有着数不尽的殷殷深情。
他在笑。
那抹熟悉的清瘦身影,令他心疼不已,心中的那方柔软再度牵痛,眸中有着滚滚晶莹闪烁,颤着手指抚着那清瘦身影,眼角有一滴温热顺着俊美脸颊长滑而下,而他却依然对着那画中女子在笑。
那样的笑让帛卿罗莫名一阵心酸,这么久了,他始终还是没有忘记过那个女人,他竟然为那个女人展颜灿笑,亦为那个女人伤情落泪,可是他却不曾正眼看过她,她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助。
“先生,快告诉我澜的境况,先生”
期待的目光投向墨白石,他想知道关于澜的一切,他想知道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她都是怎么过的?
段奕宸越过石桌,陡然上前看着墨白石,墨白石一声清咳,瞥了眼他手中的画卷,微露讶异,须臾,笑道:“段兄,莫急,莫急。”
眸光瞥了眼桌上已然空空的茶杯,段奕宸忙执过茶壶亲自斟茶,双手奉上“先生,请。”
备受冷落的帛卿罗狠戾的目光瞪视向墨白石,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居然再次让段郎斟茶给他,该死的,他眼里究竟还有没有她这个大王!
“呵呵,难为段兄了,墨白石岂敢劳动段兄为墨白石斟茶,不过,这话说回来,段兄却也不亏哦!”
朗声一笑,顺手从小厮手中接过托盘上的另一幅卷轴,双手呈上,“段兄,墨白石此番除了出使金陵讨得皇后娘娘手书,还受大王暗命为段兄求得一副治愈伤患的好药,段兄一观便知。”
帛卿罗侧首不予理会墨白石,这个家伙为何非要曲解了她的意思?
看着墨白石手中的卷轴却并未接过,段奕宸心中颇感讶异,此乃何物?
“……”
墨白石手摇折扇,但笑不语,颔首看向身后的两个小厮,两个小厮上前各持过卷轴一端缓缓展开,段奕宸放眼望去,双眸登时亮如冰雪。
碧空般清澈的眸光扫过画卷,眉目盈盈,优雅卓然,一步步向着那展开的画卷走了过去。
一袭赤红金凤皇后朝服,头戴皇后攒珠玉翟凤冠,那个风华绝代的美丽女子怀抱着身穿朱黄绸衫的粉雕玉琢孩童端坐在金阶凤座之上。
在她的身侧紫金雕龙御座空置,一双凤眸祥和清澈如一泓幽潭眸光炯炯俯视着阶下群臣,怀中的俊美孩童葱白小手把玩着她胸前的一枚“”型玉坠玩得是不亦乐乎。
随着画卷展开,他看见了那孩童小手摇晃着小风车,那憨态可掬的模样甚是讨人喜欢……
“先生,这是……”
墨白石摇扇近前,灿然一笑,朗声道:“此乃墨白石新收爱徒,金陵皇朝二皇子殿下,段重九是也!”
澜,我为我们孩子已经取好了名字,男孩就叫……
不,不要说,先不要说……
“段重九,段重九,重九,重九……”口中反复吟念着这个名字,心,深深揪痛,重九,他的儿子!
他和澜的孩子!
静静凝视着百花丛中翩然起舞的瑰姿艳逸女子,一双眸子潋滟如弄月,如云乌发随风轻舞摇曳。
他似是入定了一般,凝望着她娇媚身姿,黑眸中有着千丝万缕的浓浓爱恋以及诉不尽的相思神伤。
帛卿罗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看着他如痴如醉的神色,她的心似是被针狠狠的刺了一下,举步黯然离去。
墨白石蹙眉,回身看了眼依旧石化般捧着画卷的段奕宸,墨白石刚迈前一步,眼前突然浮现那个忧伤孤寂的美丽女子,他的步子顿住了,朝着帛卿罗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大王”
“站住,你这个吃里爬外的家伙,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若兰伸臂挡住了墨白石,当初就不该让他去金陵,瞧着大王伤心的模样,若兰是真的心疼。
“姑娘,墨白石并未做错,又何错之有?”
“你……你还敢狡辩,要不是你画那个女人给段公子,大王又怎么会……”
大王对段公子的情意她们可都是有目共睹,墨白石难道真的愿意看着大王为段公子如此伤心?
墨白石手摇折扇,含笑凝悌着柳眉倒竖的若兰,望着他似笑非笑俊逸脸颊,若兰俏脸一红,顿时语结。
“姑娘不妨想想,段公子离家半年之久,他身染沉疴却始终牵挂着家中娇妻幼儿,大王心属段公子她焉能不明白段公子的心情,墨白石这也是受大王暗命行事。在龟兹,谁人不知墨白石以丹青闻名,而大王此番千挑万选独独选中墨白石前往金陵,难道姑娘当真不明白大王的真正用意何在?”
若兰回眸看着手扶着假山石的帛卿罗微微抖动的削肩,惊疑了眉眼,颤着眼睛看向墨白石,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起初她是真的不明白大王为何单单就选中了墨白石出使金陵,原来是这样子啊,墨白石素有过目不忘之能事,难道大王真正用意就是让墨白石为段公子描摹出明澜在金陵生活的点点滴滴以解段公子相思之苦!
大王啊大王,您这又是何苦委屈自己若此?
若兰接过墨白石呈上之物,来到帛卿罗近前:“大王,这是云麾使要若兰代为呈给大王的。”
抹了抹湿润的眼睛,缓缓展开,竟是一首七律,但见龙飞凤舞,娟秀神逸却又不失凌云风骨,当真写得一首绝妙好字!
心中暗暗称赞明澜好文采,轻声低吟:
自古帝王多孤寡,
红颜愁尽为君殇。
春去秋来涟漪情,
醉卧画笔倚红妆。
心,在瞬间抽痛,帛卿罗手捧着素笺眼眶一红,一滴泪水滑落脸腮,她踉跄后退,痛苦摇首,倏然仰首问天:“苍天,你当真以愚弄世人为乐吗?你既然生了一个明澜,又何苦再造一个帛卿罗!”
若雪匆匆来到近前,疾呼:“禀告大王,段公子……走了!”
“皇姐”
“都是你干的好事,段郎有什么不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皇姐,我”
看着怒不可遏的帛卿罗打马疾驰出了王宫,帛夕塔随后驱马跟上她。
“大王,大王”
墨白石紧蹙了眉峰,然而帛卿罗对于他的呼唤置若罔闻,身后若兰和若雪紧随其后,墨白石纵身跃上马背稳坐若兰身后,若兰惊疑回首,这个家伙原来会武的啊!
“大王不是已经答应放段公子离去,为何她又要出尔反尔?”
墨白石不解,帛卿罗当初可是说的好好的,怎么又临时变卦了。
若兰啻鼻冷哼一声,“哼,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知道什么啊你,你可知道你和王爷私自放走段公子,不但帮不了他,相反还会害死他啊!”
笨蛋,尽给大王添乱。
“若兰姑娘此话何意?奈何墨白石越听越糊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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