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推到了两点上课。”
吴明志接过饭碗的时候抖了一下，很不乐意地回答了母亲的问题，满脸都写着不情愿，但是母亲并没有管儿子脸上的神情，自顾自地说，“就是要这样，不然一点半上课，学生哪里有精神啊，还没入睡一会儿就要强制醒过来听课……”
母亲针对这件事巴拉巴拉了半顿饭的时间，直到手机铃声响她才停止。
亲爱的老公。
吴明志从饭碗扒了一口饭进嘴里，之前还算可口的饭菜突然都变得没了味道，咀嚼的动作像是在嚼蜡。
他亲眼看见自己的母亲从特别欢乐的表情变的难看，变的愁云满面，变的有那么一些的恐怖。
她没有张嘴回应电话里的人说什么，只是一直紧抿着嘴巴，嗯嗯嗯地应答着。
吴明志增快了自己的咀嚼速度，然后将饭咽了进去，轻轻地把筷子放在碗上，然后打破了家里突然的安静，“我吃完了，妈妈。”
“啊，吃完了，吃完了好啊，好吃吧？”
刚刚的黑脸宛如过往云烟，刹那间就瞧不见了。
“那我去收拾了。”
吴明志小心翼翼地端起了碗，想要进厨房，结果被他母亲一把拉住了手，“要你洗做什么，去去去，稍微站个十分钟，然后去好好睡一个午觉，妈妈一点半的时候准时叫你起来，好好休息，啊。”
“……”
吴明志没有任何动作，他抠着碗边的花纹，半天半天，一句话也没有说。
母亲的脸色又开始慢慢变得不好看了，她不喜欢自己儿子这么唯唯诺诺的样子，也不知道向着了谁，这样子，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在社会上混出一个样呢，怎么继承自己爸爸的衣钵？
“怎么了？想说什么？”
母亲又等了一分钟又二十六秒，儿子还是没能将嘴巴张大一点，把想说的话给说出来，她开始不耐烦了。
“是因为被子盖得不暖和？”母亲松开了制服着儿子的手，然后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还宠溺地揉搓了两下，“放心，妈妈早上趁着有大太阳的时候晒了，现在被子又暖和又有太阳的香味，你肯定能睡个好觉……”
睡个好觉。
这个字眼让吴明志又不自觉地抖了一抖，险些碗筷都没拿住，要砸在地板上。
“我不想睡觉……妈……”
吴明志总算是将这句话说出来了，然后自顾自地将碗筷先放进了干净的洗水槽里，两只手互相捏搓着，看起来忐忑不安。
“为什么不想睡觉啊？”
母亲笑着问道，然后将儿子的手臂捏好，扶着他站在一边，然后将洗碗的塑料手套带好，将水调到中等档位，“睡了觉才能有好精神上课，知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是怕睡的不安稳？放心，妈妈不仅给你好好晒了被子，还给你买了安神的熏香，味道很淡也很好用，你能一觉睡到大天亮的，啊，乖……”
“可是我睡的不安稳不是因为这些！”吴明志听着听着就白了脸，知道再这么任由母亲说下去，肯定没有他再辩解的机会，“妈……”
吴明志的声音又抖又颤，像是遇到了什么很恐怖的事情一样。
“真的是鬼压床！真的有鬼压床！”
吴明志想要大声呐喊，但又不得不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唯恐让他想象中的恶魔听见一样，瑟瑟发抖却又要装作寻常姿态，“我真的不敢睡，我每次睡下去都起不来，都感觉被压着，喘不过来气，每次都要眼睁睁看着附近的一切却完全动弹不得，连喊都喊不出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妈，我再这样下去真的要精神衰竭……”吴明志扯了扯他母亲的袖子，希望他母亲能回头看他一眼，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晚上睡？好不好？晚上睡就够了……我中午不睡午觉也能很有精神的，不会影响上课的！”
砰
母亲手里的碗被砸在了地面，哐当，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碎片险些直接弹到吴明志的裸露的脚踝上。
“鬼压床！鬼压床！你怎么天天就说些这些迷信的东西！哪里学来的！”
母亲气的连地面的碎瓷片和那些粘在上面的洗洁精都不管了，怒气汹汹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自己也说了！精神衰竭！精神衰竭才会这样！你就是压力太大了又不好好睡觉才会这样！你知不知道？！你要相信科学！读了这么多年书你怎么还是天天鬼啊鬼的！”
“妈妈去网上查过了！鬼压床就是因为精神压力太大！睡不到深层睡眠里去！然后又不踏实总是惊醒，才会有这样的错觉！你觉得鬼压床的时候只是你大脑醒过来了，身体还没有醒过来而已……”
母亲叹了口气，将自己手上的塑料手套拿下来，放在桌面上，她又一次摸了摸孩子的头。
“乖，妈妈不骗你，你好好睡觉，好好养足精神，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放心，妈妈给你买的安神香很有用，保证你睡的踏踏实实，不会有事，有事就叫我，好吗？”
“你是妈妈的小天使，你不会叛逆不听妈妈的话的对吗？”
吴明志看着自己母亲脸上挂着的熟悉的慈爱的笑容，把还想继续争辩的话咽了下去。
“好……”
不会有事。
有事就叫。
可是问题就在于，等到那个时候来临，他根本叫不出来。
这件事说了也没用，吴明志知道的，母亲的话不可违抗。
要是违抗了，出事的不是他自己，而是自己看似强势实则脆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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