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等萧衍多想,荀卿眼珠子咕噜一转,嘴角微微上扬,又道:
“据老夫所知,你家住在楚魏两国之间,云梦之中,祖籍沛县。赵国灭亡,紧接着就是魏国、楚国。如果你这个时候回去,魏王一定会抓你上前线。”
“就算你们萧氏在当地颇有威望和势力,可以帮助你逃脱兵役。可你年已二十,一旦离了稷下,便要回家面对世俗婚约,倒时必定被长辈安排结亲。”
“你萧衍作为氏族嫡子,只有两条路走。要么是为了家中财物不外流,选择族内联姻;要么就是为了家族利益,选择和外族联姻。”
“无论是哪种,这种因为利益而结合的婚姻,最终都会因为利益而终止。你难道不想去寻觅一份双修之缘吗,修道之人,常年修心养性,都是相貌极佳。跟随为师走一趟,或许路上遇到有缘的女子,为师也可撮合你们。”
荀卿说到这个,两眼放光,年轻人喜欢什么,他最清楚不过了。
“反之如果你放弃追求无上道心,从此以后你将要一生为家族利益所累,择妻必定是要其家族实力,样貌性情都是次选。运气好,对方长得还可以,运气不好,汝妻或许腰围三倍于你。”
萧衍听了,不住的摇头。
“就算你最终过了成婚这一关,可是那意味着你正式开始入世,这就需要谋生。道法陨落,资源匮乏,而天地间贵贱有别。魏国没落,秦国必定很快就灭了魏国,到时候萧氏一族也必定连带被秦国打击,到时候你们家族将要遭受一次重创。”
“就算挨得住,你们萧氏一族实力也被削弱,你回去之后若是混得好,可以做个教书先生;若是不好,就要从此面朝黄土背朝天,为了家中妻儿在田地中劳碌。”
“这样的生活,你愿意吗?”
萧衍自然不住的摇头。
荀卿旋即又道:
“可是你如果跟从我,伴我西去做成这件事,老夫定然会帮助你。你若求上道老夫可助你成无上道心,飞升化境,脱离当世轮回之苦;你若求下道,老夫可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只论关内弟子,老夫座下便有数百徒儿,这些人有人为将,有人为上卿。无论是那个国家,你想要前去谋取功名。只要老夫我修书一封,你便可以通过我的引荐,位列朝堂,一生富贵无忧。”
“如何?”
萧衍听了这番话下来,自然傻眼了。他知道他的老师牛逼,但是没有想到居然这么牛逼。
这话他怎么觉得这么耳熟,这不正是原主离家求学荀卿的时候,家中一众长老说的话吗。
“托人送你出去求学,并不求你去承接天下的大任,此去务必要尊敬师长,与同窗交好。虽然做不得荀夫子的关内弟子,但是荀夫子的弟子遍布天下,而儒家的名声天下极盛。只要你求学回来,日后无论做什么事,都可方便交游周旋。”
“若是你能诚心侍奉荀夫子,讨的他的欢心,他只要随便写封信,你日后便可做大夫。”
家中族长族叔的良言犹在耳旁,这来到稷下学儒道,是家族长老托了很多关系才争取到的。而他因为他小叔的关系,被荀卿青睐,所以才能在听学的时候坐的距离荀卿近些。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平静安谧的岁月是白来的,都是原主投胎投的好,遇上一个积极为家中后背争取机会的家族。
而荀卿这样的当世道法大成者,连齐王都要给他七分薄面,原主从前也是对他敬仰不已。
荀老夫子这样德高望重,当世无二的高人如今对他语重心长说了这么多,显然是中意他,要他帮他这个忙。
荀卿已经允诺了他许多好处。首先在路上,他会教导自己不少东西,照他自己所说,这将是一次有去无回的旅程,所以大概率荀卿会将他毕生所得倾囊相授。
其次便是他今日的允诺,这是家族送他前来求学要他带回去的东西。
所以以这次护送荀卿西去咸阳城,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家族日后都是有益无害。
萧衍权衡了利弊得失,考量了师徒之情,自然答应了下来。
“师尊对弟子说了这么多,可见青睐弟子,弟子愿意去。”
荀卿这才踏实下来,只是面上并没有表现的很高兴。
“好。”
这个时候,山下送膳食的人过来了,萧衍急忙去门口接食盒,摆放东西。
荀况望着萧衍忙来忙去,这才忍不住笑了起来。
萧衍这小子,是个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要在出发之日递与诸位道友书信,等到此行数月结束,他定然将萧衍培养成天下第一流的道者。到时尉缭子、赤松子、鬼谷子、杨朱几个定然会在教徒弟这件事上自认低我一头。
想到此,荀卿不免得意。
他的生命快要走向终结,他必须要抓紧时间,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了。
这天吃过了饭,师徒两人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
荀卿坐在座上,手里捧着一些竹简,上面赫然写着一行大字,《五蠹》。
只是看着看着,荀卿竟然潸然泪下,他微微动手,这竹简竟然自己烧了起来。
荀卿侧卧在席子上,静静看着这团火火焰由小到大,由大到小,最终化成一团灰烬。
而仅仅一墙之隔,萧衍却忙着在自己房中写信。
这封信是给他家人的,如今自己要跟着荀卿走了,如果自己回不来,那大概率是在路上和师尊一起遇到了危险,若是如此,便也是自己的命,只是能为保护荀卿而死,倒也不亏。
若是自己能回来,还请家中族长,各位族叔、祖父、父亲、伯翁、叔公放我一马,让我晚些成婚。生孩子成家这种事,对于萧衍来说,请等到三十岁后再说吧。
萧衍在帛书上写完信随后封函,接着还在书信中挂上了自己贴身的玉佩,以表明自己此去不成功不归之心。
在萧衍看来,这次陪伴保护荀卿西行,是一次求道之旅,是一次问名之旅,也是一次单纯的游山玩水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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