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小被爹娘卖进堂子,每日里迎来送往,
遇到的哪个不是表面道貌岸然背地男盗女娼之辈,
给他们一张人的面孔,他们就是千古传颂的人面兽心,
送他们一件人的衣服,他们就是万古永存的衣冠禽兽,
从没有谁如梁功名这般对自己好过,
他尊敬自己,爱护自己,还照顾着自己仅有的自尊,
自己只是一个世人眼里的烂货,他确是可以在给一堆洋学生上课的存在,
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对自己流露出丝毫的歧视和鄙夷,
自幼便体味过世间百态的豆蔻此刻对梁功名充满了感激,
她将装着抗生素的箱子小心翼翼的放下,
双膝跪地,认认真真的对梁功名磕了个头,发自肺腑的感谢道:
“小女子感激公子您的大恩大德,是豆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您的大恩小女子这辈子无以为报,只望下辈子有机会为公子您做牛做马,
粉身碎骨以报答您的似海恩情”
梁功名听着豆蔻感激的话语虽然总觉哪里有些不妥,
但还是将她搀扶起来,有些不解的问了豆蔻一个问题:
“豆蔻姑娘,我有个疑惑,那个蒲生你即便爱煞了他,
但你与他好像也只不过在机缘巧合之下相处了不过寥寥数日而已,
你便这般对他掏心掏肺,付出如此多的代价,值么?
若是将来他病好后负你而去,去做那抛妻弃子的陈世美,负心卖妻的李甲,
到时你落得个杜十娘的下场,那孤苦无依的境遇,你又该何去何从?”
闻听梁功名略带有些诛心之言,豆蔻似想到那般场景般不由佂了一怔,
她这一生,
少时被卖青楼,老鸨见她模样标致,为了将她培养成花楼头牌,
起初不让她接客,而是每日琴棋书画,四书五经,闺房之事,丝竹雅乐,写字算账无所不学,
给了她这个穷苦人家女孩想都不敢想的学习机会,
所以即便后来接客,她也并未如其他姐妹一般,开局便很轻贱,只做皮肉生意,
因此她的心中对卖了她的爹娘从未心生记恨,
待金陵城破后,花楼中人各自逃命,
城里的人也各奔东西,她们这些以往被卖身契绑在青楼的女人们也算终于是有了彻底的自由,
待她遇见蒲生,只觉这受伤的男孩生的俊俏,颇像当年自己的弟弟,
自己每次对他调笑,他回馈自己的都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依恋,
许是母性作祟,她觉得她找到了一个真正在乎她的人,
找到了让她可以为之用命的情郎,
没错,就是情郎,
这是豆蔻这些年来见过的唯一一个让她真正不设防的男人,只是最初的那一眼,这辈子便已经认定了他。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女人在遇到属于自己的感情时极为果断,
甚至是有些死心眼,为了情郎私奔的跳河的比比皆是。
这并非她们都是烈性女子,而是因为这个时代想要拥有爱情实在是难如登天。
绝大多数人,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跟一个自己从没见过的人,
三书六聘后,便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婚前连对方的样貌、习性、品行等一切都一无所知,完全就是开盲盒,
还是对女子来说,是一生只能开一回的盲盒,不管最终喜欢不喜欢,就只能认定这个了。
男人们对正妻不满意了,还能娶小妾,还能寻花问柳,
女人却根本没这个可能,一旦被发现有了私情,就是被浸猪笼的下场。
所以当她们遇到喜欢的人,往往会格外坚定,格外痴狂。
豆蔻将地上的药箱和钱箱拿起,对梁功名微微欠了欠腰,
目光清明的道:“梁公子,也许是您在天上待得太久,从不曾下凡去看过这世间的真实百态,
以往和平的年景,我们女人都没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力,
如今生逢乱世,一个长得还算颇有姿色的女子,如不能找个靠谱踏实的男人托付终身,
其结局一般都是会被骗的很惨的,蒲生也许只是一个孑然一身还身负重伤的白丁,
跟了他后我这辈子也许只能是吃苦受累的过活,
但我与他都如这世间无依无靠的浮萍,经历过生死患难,他总会对我生出几分真心,
再说我也早已不是完璧之身,他心里有我,不嫌弃我,我愿意随他吃苦,这便够了,
这辈子能遇到个眼里有你的男人不容易,我能感受到蒲生对我是喜欢的,
我愿意去押上后半生的命运去赌上一遭,
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日子我也过过,可我并不快乐,我清楚明白的知道,我们这等身份,
在那些所谓富人的眼中,不过只是些玩物货物罢了,利益到了,随时可以丢弃,
所以与其被人轻贱如草芥,不如去试着相信一个爱自己的男人,
至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是真正的会感觉到开心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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