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上午。
自停尸房会谈已经过去几个小时,昨日的暴雨后,今天的晴格外明媚,有许多白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病房内。
房间里桌子上那个彩色的花瓶,被阳光照耀,在地板上反射出绚丽的光彩,让整间病房染上了一丝神秘和生命的色彩。
罗辑打算在临走之前,最后和躺在病床上的霍奇森打个招呼,他让蝙蝠男和捕鲸老头,以及血蝇男待在病房外溜达,自己一人进了房间内。
代表生命的光芒讽刺性的洒在霍奇森消瘦苍白的躯体上,这位积病已久的先生此时正醒着,并且每过一会,便要压低声音咳嗽一声。
罗辑来到霍奇森的病床旁边,整个身子沐浴在伦敦短暂的阳光中,说道:“霍奇森先生,你之前猜的不错,我就要离开了。”
“是您,福尔摩斯先生...我明白,我都明白的,福尔摩斯先生,我还能再见到你吗?你让我再次感受到了生命是多么鲜活美丽,拥有它又是多么幸福,
即使这朵生命的花朵已经枯萎糜烂,蝴蝶和蜜蜂永远也不会扇动着积极的翅膀前来采蜜,只有肮脏的苍蝇想要前来享用美食...但我依旧想问您,以后还会有见面的机会吗?”
霍奇森说话的时候,眼睛没有看向罗辑,他只是盯着洒在自己身上的阳光,伸手想要触摸,却只能和手掌的阴影贴合在一起。
对于霍奇森的疑惑,罗辑表示没问题:“请放心,霍奇森先生...每当一个父亲比他女儿轻的时候,我就会出现;每当有人拿橄榄球队的横幅当窗帘的时候,我就会出现;每当在华夫饼店里有人打架的时候,我就会出现...”
一串奇奇怪怪的排比句过后,霍奇森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福尔摩斯先生,我必须要对您说一句可能会冒犯到您的话...有时候,我会觉得,
您比我更有资格被那些庸医冠以“精神疾病”的名号,当然,我猜测是您过高的智商导致了这些...”
顿了顿,霍奇森抬头看向窗户外明媚的天气,心里回到了许久之前,说道:“福尔摩斯先生,之前我忘记对您说,伊芙琳最喜欢的花是什么了。”
“请说,我一定会跑遍伦敦的花店,为你的未婚妻买上这么一束。”
“水仙,是黄水仙,伊芙琳最喜欢的便是那如同金色夕阳一般的花朵...现在是几月?抱歉,我待在医院里太久,已经忘了时间。”
“十一月,可惜的是,现在是深秋,并不是黄水仙的花期,那要等到明年开春...不过,比起这些,我有一朵神赐的,永远绽放,且永远都在散发清香的花朵。”
说着,罗辑从背包栏里掏出一束之前在诸神黄昏的世界,从那座开满鲜花的神山上采到的神赐之花。
颜色无法形容的花朵一经拿出,沁人心脾的清香瞬间弥漫了整间病房,连带着待在走廊里的三个怪人都沉醉其中。
没有人会对这束花说不,霍奇森自然也高兴非常,满意的让这束花代替了黄水仙的位置,成为即将送达伊芙琳小姐手中的浪漫之花。
谈话又持续了会,罗辑便起身离开了霍奇森的病床旁边,打算趁着这个美好的晴天,离开这所医院,进一步调查羊角恶魔的事情。
走到木制的门前,躺在病床上的霍奇森突然爆发出最后的生的力量,从床上猛的起身,吃力拖动孱弱的身躯,在靠近罗辑后,怒声吼道:
“该死!我都在欺骗谁呢?我才不要让别的男人送出那封信!我才不要让别的男人送给伊芙琳花朵!福尔摩斯,我要那封信!”
霍奇森脸涨的通红,手脚慌乱,在罗辑的衣服口袋里翻找到了那封写好的信纸。
“混蛋!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都怪那个大副,那天的海上下着阴雨,我已经劳累了一天,那个混蛋竟然还让我洗刷被雨水打湿的甲板!白痴,都撕碎吧!”
嘴里不断咒骂的霍奇森身躯抖若筛糠,那双苍白,如同鸡爪一般消瘦的手第一次展现出了巨大的力量,脆弱的信纸被疯狂的撕碎,化作细小的纸屑飘飞到半空,又很快便掉落在地。
前后强烈的反差让罗辑也颇感意外,不过这也确实有可能发生,他看着跪倒在地,似乎痛快又好像陷入无比的悔意中的霍奇森,说道:
“霍奇森,你太焦虑了,如果做出这些事让你快乐,便是好的,可现在你很明显的在痛苦,因此,我想让你把握住生命之花最后的花期...不要像我一样,总是焦虑...”
罗辑话到一半,便被痛哭的霍奇森打断:“你懂什么?你是声名响彻欧洲的大侦探,美好的生活自愿等待你的临幸,而我只是困死在医院病房里的精神病,一个等待肺病将我吞噬的可悲点灯人!”
“霍奇森先生,你并不了解我,每当我站在地球的土地上,便要一刻不停的感受它高达四百多米的自转速度,我可以清晰的感受到群星远离宇宙中心,被抛向黑暗深空时所疯狂散发的恐慌与孤独...焦虑曾侵蚀了我的理智,但只要别去想,就还能够承受。”
“...福尔摩斯先生,您知道我听不明白您说的东西,但是...抱歉我如此失态,只是我感觉,仿佛上帝已经将我这只迷途的羔羊扔向深渊...所有人都背叛了我,他们活该背上原罪!”
霍奇森的情绪又激动起来,罗辑看了眼这位身患肺病的点灯人,给出自己在这间病房最后说出的话:
“...霍奇森,如果全世界都反对你,请记住,基督流下了血泪...”
说完这句显得莫名其妙的话后,罗辑便推开房门,离开了这间被混乱和悲伤吞噬的病房,和等候的三个被委托人朝着楼下走去。
刚刚屋里的情景被三人看到,蝙蝠男哈里森忍不住问道:“说实话,我没想到那个叫霍奇森的人最后会变得这么狂躁,罗,听你之前的描述,他应该是个冷静的人。”
没等罗辑回答,血蝇男艾弗尔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哈里森,我想这应该便是‘种性强韧’。”
“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种性强韧’是什么东西?”捕鲸老头班斯有些不耐烦,问道。
班斯的表现在几人眼中很正常,艾弗尔看了眼班斯,继续说道:“...人之将死,心智自然失常,班斯先生。至于说其中的含义,临终之言不比初生儿咿呀学语更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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