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口北面的那条江,水道虽然宽阔,但也隐藏着许多暗潮,再加上随着天气寒冷,江面上又结了一层冰。
那冰太薄,人没法在上面行走,稍稍用力,那层冰便塌了。
体型硕大的船只倒是能够轻易地破开冰层。
一般人没事不敢靠近江面,到处都结着冰,没准儿踩着空就落水当那龙王爷的女婿去了。
因此,这么庞大的一支水师船队,倒是很少被人看见过。
“这江风吹的人骨子里都难受。”
中央一艘战船的甲板上,出现了一名着白色王服的男子,看着远处的江面,感慨道:“如此大好江水,想来,也只有站在这江心,才能看的最清楚。”
“大王,非但这儿的冬景美,江水里的鱼也是鲜的很。”
手下殷勤的说道:
“昨夜有将士捕上好大一条白鱼,连夜烹杀炖煮,那香,光是老远就闻着了,小人端一碗给您?”
“也好,拿些来吧。”
邵陵王端着碗,忽的流出两行泪来。
“如此天寒地冻,陛下和皇太子都被困在台城中,城外都是宵小贼子,不知何时才能脱困也?”
“大王只是略受挫折,何必气馁?况且南面西面的勤王军都到了,侯景一介匹夫,等天兵到时,必然如这江面上的冰一般,一触即溃!”
听到手下的劝解,邵陵王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叹息道:
“上次非是孤不善战,而是麾下庸夫太多,不能经事,致使三军败绩。更兼又有陈凉黄口孺子,此獠不除,终究要成国家大患。”
“那霍俊果然是无用之人,着他领了四千人去,竟然真的随那陈凉去抵御魏人了。”
邵陵王转动着碗,看着鱼汤上浮动的光泽,语气冰冷道:
“便如同这鱼一般,在地上岂能活命?
那北地苦寒,魏人来江南,无非是想要些土地,掳掠些男女,何必去与他们死战?那些子魏人,让他们抢完了,也就又回去了。”
“孤眼下所虑,无非是那侯贼与陈凉。”
“大王放心,若是侯爷已经将信送去,不怕那陈凉不动心。”
手下喟然冷笑道:
“如此一座京口大城,他陈凉乃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无知匹夫,若是听说能打着平叛的名头便可占据此处,必然率军前来,届时,城内城外一同发动,陈凉身死,南康王失一臂助,南兖州、北徐州等处无人、无兵可守,想来,最后也还得向大王求援。
如此一来,大王虽难回封地,但北面诸州郡皆在大王手中,坐北观南,可南面称孤!
王,大事可成矣!”
邵陵王哈哈大笑,而后将手中已经渐渐冷却的鱼汤全倒在江中,得意道:“先以此汤做酒,先祭奠他陈凉一番,好叫他上路!”
江风又起,吹在人脸上,如同生冷的刀子,一刀刀刻在脸上。
邵陵王在外面欣赏了一会江面的景色,做了首诗,便又回船舱取暖了,而其余船只上的普通将士们,却是没这个待遇。
江水冰冷刺骨,打湿了身上的厚衣,本来大多数人身上也还有几件衣服遮寒,但奈何邵陵王非得带着大伙来这江面上吹冷风。
军中到处都有手脚冻的发紫的人,怨言也多了不少。
“多生点炉火,别把阿姊手脚冻着了。”
羊躭看了一眼屋内,对着自己面前正在低头刺绣的俏丽女子笑道:
“阿姊手艺越发巧了,等战事一了,我便和母亲说去,替你寻个好人家。”
“痴儿又在胡说!”
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羊躭吓了一跳,慌忙回头去看时,正是自己老娘,当下只得站起来,规规矩矩笑道:
“娘,可曾用过饭了?”
“为娘虽老,但饭食可也还是吃得下的,怎么?你就急着要替二娘子说亲事?你也说来给娘听听,是哪家的青年才俊啊?”
羊躭陪着笑,哪敢回话。
自己刚才不过是开玩笑,谁真的就急着将这么好的姐姐嫁出去啊?
看娘这样子,分明又是心情不大好,他也不愿去触霉头。
羊老夫人咳嗽了一声,缓缓道:
“你一向在官衙中做事,怎么今日忽然回来了?还让人准备酒宴,可是有贵客要来?”
“娘,是家宴,请的是......”
“是那位陈将军吧?”
羊老夫人话说出口,旁边正低头抿嘴笑着的女子脸色忽然一僵,手中针线一偏,竟是刺到了手指上。
她却仿佛没感觉到疼一般,愣了片刻后,才哎呀一声,将手指摁在刺绣面上,怕被身旁两人看出来。
血珠滴滴渗出,将那方绣帕上的一丛花,生生染的殷红。
只是两人都专注着谈话,根本没回头看她。
“娘,阿凉是个有本事的,儿还是占着年长一些的便宜,才认他做了阿弟。”
羊躭不知道母亲脸上隐隐的怒容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得小心翼翼解释道:
“在石头城的时候,他不也是来过几次吗?就算他在外面杀了那些子叛贼和魏人,但不可能对咱家怎么样的啊。”
“娘怕的,就是这点。”
天色已近傍晚,外面响起了喧哗的声音,似乎有客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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