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祯七年十月十九日,苏州吴县县衙。
陆永年推开县衙后堂房门,看见齐杉站在窗口,道:“上位,灵场以及祭祀一应用度都准备好了。”
齐杉回过神来,道:“陆先生,那咱们走吧。”
“上位,有一事我要和上位禀报。”
齐杉微微一笑,道:“陆先生,你要说的是何勇派兵抢粮,你却见死不救的事吧?”
“上位,这……”陆永年看着齐杉自信的眼神,便知道整件事的始末齐杉已经完全知道了。
“陆先生,刚刚定方他们已经来说过这件事了,我也已经让他们明日起就开始跟随你,你好好的把兵法讲给他们听。”
“自古慈不掌兵,先生不必因此挂怀。若不是先生果断,换做定方他们定然杀出城池,这吴县也就不保了。”
“咱要好好谢谢先生。若非先生,现在咱们可都成了丧家之犬了。”
齐杉的话语声声入耳,陆永年的眼眶渐渐红了起来,哽咽道:“上位,那些死难的百姓可都是因为我呀!我陆永年对不住他们……”
齐杉扶起陆永年,正声道:“那些遭了难的百姓,这笔账不能扣在先生头上,得算在何勇那厮身上。”
“自古以来,官军只有保境安民之理,可如今,这些官兵却行残民害民之举,实在是天理难容。”
“咱们要用刀枪给亡灵们讨一个公道,用剑戟为这世间开辟出一个朗朗乾坤。”
“陆先生,随我去祭奠死难的将士和百姓。”
……
一切准备妥当,吴县义军的祭祀仪式在下午举行。
所有的士卒盔甲上,都戴上了白布,自发前来观礼的吴县的百姓头上戴着白箍。
五百多个墓穴在吴县旁一座向阳的小山坡上被挖掘出来,山坡上白茫茫一片,挂满了招魂幡。
“入灵。”
随着主持整场仪式陆永年的一声怒吼,四人一组,这四人中有的是千户长,有的是一个百户,有的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士卒,庄严地抬起了棺木,列队上山,将灵柩一个个放入墓穴之中,再盖上刚刚赶制好的军旗。
在上山队伍的最前方,齐杉一步一个脚印,抬着身后的棺木来到一个墓穴前,轻轻的将棺木安放进墓穴之中。
不管是士兵,还是那些观礼的百姓,心神震动,封建等级之下,尊卑长幼有序,齐杉如今虽说在官府看来,不过是一贼寇。然而,在这吴县,却已然是权力的最高者。
能够得到齐杉亲自抬灵入穴,已然是极高的荣耀和尊荣。
铁锹一下一下挥舞,在这个下午,所有人都在安静的等着这个仪式的完成。
当齐杉将身前这个墓穴填土完毕,其他人也填的差不多了。
齐杉看着前方这五百三十一个刚刚耸立的坟头,接过身旁一名小卒递过来的一碗酒,齐杉缓缓撒在地上。
“诸位兄弟,你们活着的时候没能看到咱们的军旗,今日,这军旗就与尔等共眠于此吧!”
“兄弟们,你们这辈子,就没吃过几顿饱饭,今日,就吃好了、喝好了!”齐杉看着摆在墓前的烧鸡、卤肉,还有一碗酒。
若是平日里,这些人恐怕都争着抢着上来了,可如今,只有面前五百三十一个静悄悄的坟头。
他们当中不少人,齐杉都十分熟悉。
“地瓜,人最机灵……”
“二楞,人如其名,就是个楞种,每天训练,就属他最认真。用他的话说:‘大帅在咱们快要饿死的时候,给了我一口饭吃,平日里待咱们像兄弟一样,还有啥不知足的!’……”
“杨铁饼,胆子大……”齐杉还记得他说过“我叫杨铁饼,我爹是给人打铁的,想开个铁匠铺子,我娘做的煎饼最好吃,所以爹给我起名叫杨铁饼。”
他们在一起训练,在一起吃饭,在一起睡觉。虽只有短短半个多月,但彼此之间就像是亲兄弟。
擦干眼泪,齐杉转过身来,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人群,朗声道:“吴县的父老乡亲,我等受困于朝廷弊政,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一月前,遂起兵戈,举义兵,铲除贪官污吏,诛灭残民害民之贼。
其后苏州知府洪修文派遣苏州卫指挥使何勇兴兵讨伐,自苏州至吴县,杀良冒功,残害乡民,无恶不作。所幸天佑,我义军全歼何勇所部于磐沙谷,生擒何勇。”
“我们获得了这次胜利。但,胜利的代价便是我身后这五百三十一个士卒。”
“没有他们的牺牲,就没有这场得来不易的胜利。
可是,牺牲意味着什么?一个母亲失去自己的儿子,一个妻子失去自己的丈夫,一个孩子失去自己的父亲。意味着我齐杉损失了五百三十一个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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